她“啊”了一声,讪讪牵出个笑,一时间没接话。
如今顶着叶竹的身份,面前还坐着蔡柏和裘止,陶千照有些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和语气去回答。
她这头正纠结着,在她右手侧坐着的裘止稍侧目看了她一眼,转而倏尔出声,接过了话头。
他此刻的语气比起平时,便和顺了许多,温声道:“师娘,我们去了灵签堂。”
“签堂,你们去求签了?”
王素霞放下筷子,疑惑反问。
裘止颔首应是,陶千照见势,便点了点头,附和他的话应道:“是,也是因此耽搁了一阵,所以才来迟了。”
王素霞似乎还欲再问,蔡柏在她身旁,替她夹了几道菜,和声笑了笑,劝道:“先用膳吧,你不是想要求赐子符吗,待用完膳,我陪你一道去。”
闻言,王素霞便打消了再问询陶千照的念头,只道:“对,险些忘了,我今日是为了这道符才来的。”
她按了按自己的鬓角,同几人叹道:“不知怎么,最近总觉得有些好忘事,兴许我该寻个大夫瞧瞧。”
宽袍下,蔡柏皱纹横生的手又捏紧,片刻后,却仍是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宽慰道:“不碍事,今日回府后我去寻太医院的人来替你诊脉。”
王素霞轻摆了摆手:“那倒也不必,去寻常医馆瞧瞧便是了,若寻太医院,你在朝中又会惹了旁的官员不虞,那不又是一桩糟心事。”
陶千照在旁无声听着,闻言又起了几分疑惑。
蔡柏分明已卸任几年,怎么听蔡夫人的话,却好似他还在朝做官一般。
她微皱了皱眉,又想起先前遇上她时,她前言后语相矛盾的那些话,还有将她认作已经逝世的叶竹一事。
心下尚疑乱着,王素霞便又轻声叹口气,道:“不提这些了,待求赐子符的时候,我再替你们求个平安签来。”
她侧身,又笑着同陶千照道:“还有小竹这孩子,嘴馋得很,一会儿我顺道去问问寺中僧人,能否传授这些斋饭的一招半式,若学来了,日后便能做给你们吃了。”
陶千照看到蔡柏目光中无声的恳切示意,便再次笑着同王素霞应了下来。
待几人用完这顿斋膳,王素霞惦记着赐子符和平安签的事情,便拉了蔡柏出了厢房,离开了斋堂。
送他们二人走后,陶千照低低叹了口气。
她本有心想试探着问问蔡柏,关于原身母亲叶竹的事情。
但观方才场面,蔡柏却让她应了这身份,在蔡夫人面前演了场戏。
蔡柏临走之前,还专程嘱咐了一直静默未语的裘止,若陶千照要走,便好生送送她。
陶千照见状,便有些不好开口了,她只好将那些疑惑都按回心底,想来等日后若有机会,再去问也不迟。
如此一来,厢房里便只剩下了她和裘止二人。
方才用膳时,裘止几乎没有动筷,只浅夹了一两道菜,而后便静静摩挲着手边的茶杯,不时浅口啜饮。
他似乎并未关注他们三人说了些什么。
直到此刻陶千照的视线投过来,他这才微侧首,同她对上目光。
陶千照想了想,问道:“大人,可否解答我的几个问题?”
裘止淡道:“你问便是。”
陶千照挪了挪屁股底下的凳子,离他近了点,抬头道:“大人可知道方才那位夫人口中的小竹是谁?”
裘止不曾犹豫,立时答:“不知道。”
陶千照便道:“可那位夫人曾问我是不是叶竹,大人,叶竹是我娘的名字,难道她所说的,还将我错认成的那位小竹,便是我娘吗?”
裘止捏着茶杯,指尖动作一顿。
他沉默片刻,末了侧头解释:“师娘先前大病过一场,忘了许多事,她亦有记忆混乱的先例,许是因此才将你错认,至于她今日所言的小竹是谁,我未曾听过,不知道她是否是你的母亲。”
陶千照听了这番话,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随后便又听裘止问:“你要走还是要留在这?”
陶千照回神过来,笑着道:“我不走,我要的问题还没问完呢,大人怎么就急着叫我走?”
她话罢,裘止无甚表情道:“还要问什么?”
陶千照念及先前听到的,又重新笑盈盈地看着裘止。
“我又记起来,方才还听到蔡夫人唤了大人一声子逾,所以子逾是你的表字吗?”
裘止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面色微微一怔,复敛起眼,淡声答话。
“是。”
陶千照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又朝他那头凑近了点,苦起眉巴巴问道:“那大人之前怎么从未告诉过我,莫非是觉得不必让我知道?”
裘止淡然垂首吹去茶中浮沫,随口道:“想多了,不过一个表字,何况你又从未问过。”
陶千照反驳道:“什么叫不过一个表字,这很重要的,我既表明了心悦你,你却连这都不曾告诉我,岂非仍旧不相信我的心意。”
她有些颓靡地转回头,瞧着似乎极委屈,瘪了瘪嘴巴,小声道:“再说了,我不问你就不说,你这样做,真是太叫我伤心。”
她默然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干脆身子一趴,胳膊搭在桌案上,把脑袋埋进去不说话了。
静待了片刻,只见得她一直埋下头,迟迟不语,当真再没有同他说旁的话了。
裘止沉默下来,无意识攥了攥茶杯,按紧指骨。
视线里,她单薄的肩膀似乎还在微微抽动。
裘止拧了拧眉,心底下莫名生出些异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