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走出百十步,秦桑脑中始终映着柏意卿那副绝美哀愁的模样,挥之不去,搅得她的心也闷闷的。
恰在此时,那个束着高马尾,一身劲瘦黑衣,束着红腕缚,扎着红色发带的少年正一脸明媚张扬地站在远处正前方,双手抱臂,唇带笑意。
若说柏意卿是冰雪中一匹孤绝白狼,此刻谢岁安就是绿色森林中一只狡黠的红狐,他身后没尾巴,可秦桑就是觉得,他在晃荡。
一条虚无的毛茸茸大尾巴挂在背后,一直晃啊晃,莫名叫人觉得欢喜。
“比赛赢了?”秦桑走近,一看就知道。
谢岁安从自己怀中拿出那只金簪,摆在手心放到她面前:“说到做到。”
秦桑看了一眼这金簪,虽说不是顶级做工,却也很难得了。
她正伸手,谢岁安却缩了回去,道:“我替你簪上。”
秦桑挑眉,微微往后仰,分明一副警惕抗拒的表情。
谢岁安的手一顿,却并未受到打击,只是颇嫌麻烦地“啧”了声,抬起另一只手绕过她的后脑勺将人往前轻轻一带,行云流水地簪上了金钗。
“多少人想要本公子还不肯给,你就偷着乐吧。”他认真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奖品,忽然有种感觉,簪上这只金簪,就像占领了什么。
谢岁安比秦桑高出一个头,她扬头时,恰好看见他流畅的下颌线,以及闪着星点光芒的笑眼。
秦桑自己一颗老心脏,又漏了半拍。
她有点无奈。
思索了一番,对自己这种朝三暮四的行为做了个总结。
一定是从前清心寡欲太久了,天上神仙也都清心寡欲,竟这么容易动心动情,实在是,造孽啊造孽。
竟这么没定力,见着好看的,都喜欢。
于是扇子摇的愈发厉害,她轻咳一声,低下头,往后退开半步拉开距离,含笑道:“别的女子若喜欢,你就送了去,送我你又没什么好处。”
谢岁安蹙眉:“我又不喜欢别的女子,为何要送?”
此话一出口,两人都怔了怔。
秦桑睫毛微微一闪,琢磨他这“喜欢”是什么意思。
之前那点瞻前顾后,欲语还休的懵懂情愫,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掀开了薄纱。
“……”谢岁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耳根都烫了起来,但他想,既然话到此处,索性袒露个清楚,正准备再向前一步,余光里,却有一抹白衣自方才秦桑来的方向走来。
原也没什么,想着只是凑巧路过之人,等他过了以后再剖白也来得及,谁知,柏意卿却在走到秦桑身边之时忽然停下。
宽袖之中露出修长洁净的手掌,手心之中赫然一枚玉如意吊坠。
“适才你换衣衫时,落在偏厅之中的。”他看也没看谢岁安,垂眸看向秦桑。
秦桑盯着那人手上的吊坠,不知为何,脸上红晕霎时又浓了两分,一时间竟有种猫爪子挠心的难受。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伶俐的口角此刻也像浆糊黏了嘴,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这玉坠其实很普通的一枚,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早上打扮之时刘嬷嬷随手给她系上的,方才换下来,的确没留意。
可被他这么一抓一放,就好像他们两人只见发生过什么……
这就很冤枉了。
“多谢。”她伸手欲接,柏意卿却没有给的意思,只是静静摊着手,让她自己去拿。
秦桑刚伸出指尖,又听柏意卿很冷淡的声音:“这枚玉坠玉质并不好,我有一枚上等羊脂玉,改日有机会再见,带来给你。”
“带来给你”……
不是“带来送你”……
“给”这一个字,多么寻常的口吻,多么熟稔的语气。
可他们两人,分明并不熟吧??就在不久前,他还不屑同自己说话,莫非,是那一朵无意的花,砸开了他的灵窍?
莫非,他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正呆愣着,谢岁安将秦桑往边上一拉,自己往前一挡,笑嘻嘻地道:“多谢柏公子好意,她若喜欢什么,自有本公子替她找了来,就不劳烦别人了。”
说完从他手中拿走了玉坠。
秦桑稍稍侧身一步,看见那位柏公子面无表情收回手,同样越过谢岁安的肩膀,深深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走了。
谢岁安回过头,见秦桑还望着人家的背影,心慌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