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岁安小声嘟囔:“她可没疼我,她都是欺负我……”
“你是男子汉,便是让着些又怎么了?”岑碧云骂道。
“好了,岁安也不是故意的,只怪梧儿自小有晕血之症,”这时王惠文打断母子二人的对话,道,“那簪子呢,你原打算送给谁?”
若不是要送给家中姊妹,这样女子的物件,莫非他是有了心上人?
岑碧云一听,也忽然明白了。
她脸色微微一变,看向谢岁安,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之前便听府上的闲言碎语,她又旁敲侧击规劝过,没想到,这小子果然存了私心。
谢岁安见问,也懒得遮掩,大大方方道:“自然是要送给我的心仪之人了。”
“心仪之人?”王惠文惊讶地看向他,又看一眼岑碧云,似乎觉得十分好笑,“你何时有了心仪之人了?你不是一直嚷着不娶亲,怎么突然开了窍了?”
“大伯母,”谢岁安撒娇般地蹭了过去,“我若说了,你能劝我母亲不要再和夏侯家议亲吗?”
王惠文斩钉截铁:“自然不能。不过,”她微微眯眼,眼角露出微微细纹,“你先说与我听听,你心仪之人是哪家的姑娘,若是门当户对,或许我还能帮一帮你。”
谢岁安“切”了一声:“你一会儿说不能,一会儿说能帮,我才不信你。”
王惠文柔声哄道:“所以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谢岁安虽然有了决断,但他如今没有万全之策,自然不能鲁莽,否则就是自投罗网,给这些大人找棒打鸳鸯的机会。
正想随口胡诌,就见谢梧幽幽转醒,刚醒就骂道:“谢岁安,你给我过来!”语气还是虚弱的。
谢岁安不与她计较,乖乖走道榻前,将脑袋伸过去。
谢梧在他耳朵上扭了一把,然后道:“滚。”
“好嘞。”谢岁安得了这个令,迅速滚远了。
他知道,这是谢梧在给他解围。
***
从偏厅出来,谢岁安继续寻找秦桑。
遇到两个熟悉的小女娘,方才打马球之时见她们是与秦桑站在一起的,正要上前去问,就听见两人小声嘀咕方才故意拿茶水泼人一事——
“生得美貌又如何,不过是个孤女,什么依仗都没有,那相府之人也都会权衡,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孤女出头呢。”
“说得正是,瞧她那副高调的模样,仿佛有了那副容貌,京都贵子都任她挑选了一样,竟然还敢同时霄想柏意卿和谢岁安?怕不是疯了吧?”
“泼她一身茶水都是轻了,也是为她好。”
“是呢,她还不知道某些人的手段,没让她见血,已经是很仁慈了…啊……!谢……谢公子?”
说话的女子被突然拦路的谢岁安吓到,谢岁安一脸阴沉看着她:“谁泼她茶水?”
那女子便晓得,方才她们所说的话全都被眼前这人听了去。
虽然做贼心虚,可想想自己也没什么错,当下理直气壮昂首挺胸:“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么?她方才给柏公子掷花,又给你掷花,公子难道看不出她其实是个水性杨花之辈?今日庞家小姐泼她茶水,不过小作提醒,好叫她不要放肆妄为,否则往后引来更大的祸事,丢了性命也未可知。”
谢岁安黑眸阴沉,可他也晓得,这个女子说得有两分道理。
他虽生在金银窝,有天下第一首相的庇护,皇子王孙也要忌惮三分,可自小也知道,这金银窝四周群狼环伺,多少人如猛禽野兽,啖肉喝血,女子当中也不乏狠厉之人,杀人不眨眼之辈。
今日秦桑骤然横空出世,惊艳四方的同时,必然招来嫉妒。
如此想着,他觉得自己真是错了,明知自己如今被多少人眼热,还要将她拉入局中,平白给她添麻烦。
不过,他不晓得的是,秦桑并不惧怕这麻烦,她自己就是麻烦的中心,哪里有麻烦,她还偏喜欢往哪里凑。
忌惮也好,杀招也好,她堂堂一女仙,又有何惧?
见谢岁安不说话,两名女子脚底抹油,溜走了。
谢岁安烦躁地挠了挠头,还是决定先找到人再说。
他便往后院去,刚跨过拱门,就见秦桑换了一身新衣,摇着她的团扇,和身旁的伶仃笑吟吟走来。
丝毫没有被欺负了的委屈或难堪,不知哪里找了身衣裳换上,反而更加光彩照人,艳绝四方。
她走进园林小路中,林木葱郁高深,遮住阳光,甚至也没风,她就那么平平淡淡地走来,发丝轻舞,披帛淡淡绕着,可谢岁安就是觉得,她像被金光所笼罩,美得梦幻又飘渺。
想起当日初见她时,她被流氓堵在巷子里,虽然势单力薄,可那副不耐烦和不屑的神情,叫他至今难忘。
那时候他相信,就算自己不出手,她也不会被欺负,可他就是想去帮她的忙。
后来,她是医馆的医师,清冷温柔,对待病人那么细致,又同之前的不耐烦完全不同。
再后来,她请自己喝茶,请自己绑人,请自己上衢州府打架……永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云淡风轻胜券在握的模样。
就像现在,就算她被人算计了,欺负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他不明白,她是究竟哪里来的底气,可以时时刻刻这般洒脱?
他望着她,有点泄气。
自己或许……自己或许根本就驾驭不住她吧?她就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永远抬头挺胸,目下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