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起眼皮,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你方说有七成把握能除掉林中大妖,但灭妖之后,林中迷雾阵便自行消散了么?”
听罢,女子稍有些迟疑,摇了摇头:“因为这迷雾阵我也不太确定是否是仓伏所为,”
纥骨颜瞭望四周,继续问:“据我所知,仓伏常居源林,你们要如何除妖呢?”
韶音:“以新娘子为引,让仓伏出洞,那贾员外的千金前两日被仓伏挑中,贾员外便向我们求助,遂想出此法。”
这一招叫引蛇出洞。
他听了此话,有些担心:“当作诱饵本就凶险,我们也不知仓伏底细,那姑娘手无寸铁,要不然换个人?此番我们不用顾忌太多,也好施展拳脚。”
对方摇摇头,轻轻笑道:“是她执意要来,你有所不知,她虽是贾员外掌上明珠,却并非是足不出户的柔弱小姐,信誓旦旦说定要抓住这妖,为民除害,我见她这般勇敢颇有些敬畏。”
“嗯,那好。”
男子清冽的磁音在狂风中消匿,额前碎发稍微刮了几下眉毛,他微微颔首,清丽柔和的目光落在白衣女子身上,橙白绸带翻飞,
他二人同步看向树林远端,这阵大风又惊起一片鸟雀低飞,扑扇着翅膀撕扯寂静,
韶音警惕的目光最终落在子母河,“这风……”
“不太对劲。”随着夜色暗沉,纥骨颜清晰地看见子母河上游的黑气不断涌来,可能是白天阳光干热,这股阴戾的黑气不容易被发现,可到了晚上会随着一阵阵大风越来越多。
“冰棒呢?”
一声急叫将静默的气氛打破,
小雪人不见了,
元满双手抱头,急的结舌道:“我刚刚还看见它在这?!”
韶音:“你是不是一屁股坐到它了?”
元满立马抬腚,看了看石凳,“没有哇,也不在我珠子里,我叫了它好几声都没动静。”
韶音听小胖子的声音都快急的哭出来,忙安慰道:“别急,可能跑去玩了,我们陪你找。”
……
翌日卯时,十里红妆,街道清冷,不曾传来鸣乐声,喜婆带着迎亲队伍快步赶路,
韶音在队伍里在后方抬轿,她不时抬头,透过窗帘看向轿子里的红艳美人,虽说这是设计做戏,但想到现实多有种种,心中还是不免唏嘘,
女方携十里红妆步入夫家,从喜轿到队尾末端的红棺,便是此人的一生。
娘家越是家境殷实便越有底气,但是普通人呢?事实上更残忍的,就算是像贾员外女儿这样大户人家的千金,大多数人也照样选择不了自己心仪之人,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规训了她们的一生。
韶音在想,她父母过世得早,倘若父母还尚在人世,没有契机遇见师父,没有拜入祈圣门修仙习道,多半也会同她们一样稀里糊涂地过完此一生。
队伍在目的地停下,轿夫和下人纷纷被喜婆遣散回去,只留下一顶红轿和嫁妆,
不多时,林中妖气愈发浓郁,卯时的子母界还要更吓人,周围被稍黯淡的天光映衬出大片青灰色,活像是阴间地府,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若有若无的鬼火霎时点亮,
风声急促低喝,像是什么人在悲鸣,轿子中的女子放弱呼吸,盖头下的她只听见远处传来阵阵歌谣:“卯时半,嫁鬼夫,吉时已到,乖乖坐花轿。一脚拜入诡门关,新娘莫要回头望……”
这歌谣越来越近,歌词听得越发清楚,就像覆在耳边低语——
噔——
她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的肩膀多了一只惨白的手,她下意识顺着这只手回头看,红盖头掉落下来,视线变得开阔,一件沾满血的红嫁衣明晃晃地挂在身后,她毫不犹豫将红嫁衣扔出了轿,
红轿底下的锁妖阵感受到妖气随之开启,彼时妖风大作,鬼火飘荡,两股强大的力量将花轿击退数里,鬼火憧憧,正融聚在一起,试图烧掉花轿,
“诤!”
一道青白剑光急冲而至,直接斩断鬼火,保下花轿,五个方位各执一旗,催动锁妖阵全面锁住仓伏去向,让其无路可逃,
妖风渐停,一时间,林中恢复平静。
枯木残枝被牢牢锁在阵中,偶尔化成人形疯狂冲撞结界,
陈九卿几人收起武器,长嘘一口气,
陈晏:“他一个妖,为何修得是鬼术?”
韶音看了眼花轿,对纥骨颜说:“方才多亏了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纥骨颜收剑后,走进花轿,“姑娘可还好?”
“无碍,多谢郎君。”女子衣着红嫁衣,说话之际自行下轿。
待他看清对方面容后,神情一震,彼时风随幡动,林间簌簌,
黎姳弯唇,从他身边走过,红绸纱段滑过男子指骨,他的神情还有些恍惚,
“黎姐姐,你真的没事么?”
关书珏上前问了句,她还是不太相信,指向花轿,“可是这顶轿子都快散架了,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