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姳正是那贾员外的女儿,但贾员外、贾府如同她的身份一样都是假的。她提前在南纪停脚,在此处买下一座宅子,钟南假扮贾员外对外声称是从白水城举家移民过来的,恰逢陈九卿几人打算去源林捉妖,黎姳和钟南顺水推舟才有的后事。
“此妖是树……树妖么?”陈晏还在琢磨地上的一堆枯枝,
陈九卿:“这树妖竟然是个鬼修。”一般来说妖依据自身特性修的妖术,但仓伏这么一只大妖竟只修鬼道?甚是怪异。
“因为他已经死过一回了。”
听到黎姳此话,众人惊愕,
陈晏:“你怎么知道?”
早间的光突破云层,一点点泻入林间,与林内灰尘交融,形成几道肉眼可见的光线。
黎姳解释:“方才在轿子里,这妖怪给我唱歌谣的时候,我窥到了他以前的记忆。”
“生前他是个柴夫,世代常居源林,他和一位采茶女在此地邂逅。二人情投意合,奈何女方家里嫌他出身,执意让女方嫁给她表哥,女方嫁过去后思念成疾,最后郁郁而终,他得知此事在源林上吊自缢。”
“仓伏死后□□与源林融合,化成大妖。”
“所以娶新娘一直都是他的执念。”
这个故事听完,气氛变得有些低沉,
相爱的人却不能长相厮守,虽然这世间有许多种种,不足为奇,但每次听到还是不免唏嘘。
“桀桀桀——”
仓伏忽然发出刺耳的笑声,震得人头皮发麻,随着笑声越来越远,他们几人发现端倪,锁妖阵下的一对枯枝已经没了任何动静,
再寻着声音出处四周扫视,发现源林的入口眨眼间消失,而此刻周围迷雾越来越多,很快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此刻的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源林,为时已晚,
他们中计了。
纥骨颜突然想起什么,他透过逐渐浓郁的雾气看向喜婆,只见喜婆已经站在源林门口朝他们几人招手,脸上显露出阴邪的笑容,“抱歉各位,你们还不能杀他。”
悠悠荡荡的嗓音随着喜婆隐没在别处,不知去向。
仓伏是大妖,怎会如此轻易被人降服,扶殇卿他们定也是被喜婆算计,不然以扶殇卿的功力不可能被困在源林迟迟走不出来,
好一招金蝉脱壳。
眨眼之间,烟雾笼罩,将外界的光挡住,只能依稀辩清三尺之内的东西,纥骨颜凭着感觉往前走,却发现一直在绕圈子,
视线变得模糊后,耳朵也开始变得不灵敏,只觉耳朵时常嗡嗡作响,意识开始变得混乱,
头晕眼花之际还能辩清不远处元满着急的呼唤:“完蛋了,师姐!师姐你在哪?”
关书珏:“她在这!你干嘛?”
元满:“她是个路痴,可别让她瞎走。”
韶音:“这话我不爱听。”
他继而循声往北去,他信步而行,愈走愈快,以至于转弯时撞到了,起先他以为是棵树,当他伸手去碰时才知是个人。抬头之际,一抹嫣红撞入眸中,绯红的眼波随之一颤,
他唬了一大跳,稍作迟钝地收回手,像是做错事被抓到一样。
黎姳:“我很吓人么?”
“没——”脱口而出的回答让男子自己都震惊,他咬紧牙关,暗自较劲,觉得自己的嘴不中用,他脸一沉,欲张口又被黎姳打断。
“源林之下设有阵法,阴阳开阖、乾坤倒置,才会出现鬼打墙的情况。”
“你——”
“为何会一直在原地绕圈呢?因为我们的双脚在双目不灵便的情况下,自认为走得是直线,其实是稍稍走偏的。”
“我——”他总是迟她一步说话。
甚至比旁人还慢,
迷雾中的有人问:“如何破局呢?”
黎姳:“听声辩位。”
随后几人听着对方的声音聚在一处,
几人蹲下,围成一个圈开始想办法,
黎姳:“这些树都是依着《八阵图》的遗法种植,有些门道。”
“什么图?”元满感觉有一串奇怪的话飞快的从自己脑子里溜走。
陈九卿听罢,捡起地上石子简略地画了一张图,形容道:“内圆外方,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隅落钩连,曲折相对。”
南纪国以天演卦算起家,最善将权谋策略运用到天地之间,陈晏不禁感慨:“好厉害,用地利条件布下八阵,环环相扣。”
“想必这跟当年相师在此设下的塑心盘有关。”
陈九卿:“此阵再厉害,仓伏还不是找准时机出去,所以这里一定有破绽。”
“我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仓伏所居之地就在这里。”韶音的手指向地上中心位置,一个圆圈内写着“将帅”二字。
“而且此处是阵眼,倘若我们找到,此迷阵兴许可破。”
“怎么找?”
此话过后,陷入漫长的沉默,因为知晓八阵图的人都知道,此阵难解,就算是为了适应源林地形环境而有所改变和简略也依然令人费解。
就像黎姳所说,在这样的迷阵内,你之所以会绕圈子,是因为双脚随着双目模糊变得不灵便,被走一步便会不自觉偏移一分,是以你用法器走捷径只会平白消耗你的体力。
半响,纥骨颜忽然站起身,他走向某一棵树,抬头盯着树梢许久。
陈晏起身过去,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这边的树和其他树有些不一样。”
这里常年被雾气遮盖,不见光日所以树木大多长得瘦小,但纥骨颜跟前这棵树却稍稍高壮,而且它的朝向很奇怪,枝干都是朝着一个方向生长。
因为这里每日都会有阳光从缝隙中照进来,就像向日葵一样,向阳而生,植物的生长大多需要阳光哺育,没有阳光便会发育不良。
阳光刚好能从缝隙中投射进来,让这里的植物抓住机会捕捉到阳光的痕迹,
而这迷阵为何会出现裂缝,就像他们说的,仓伏之所以能脱身出来,是因为塑心盘的结界有松动,缝隙便是漏洞。
大家好像大概明白了其中原理,开始寻找稍微粗壮的树木,并跟着这些树木朝向一路向前。
“黎姑娘还懂这些?”男子语速轻慢,声音温润柔和,低垂的眉眼隐隐含笑。
黎姳本在队伍后面跟着,没曾想有人竟故意放慢步子等她,她看了眼纥骨颜,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从方才刚见面的惊讶中回了神,完全是另一副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