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庆幸自己在临州能得他庇护,更佩服他这份在乱世中周旋的能力。
“七郎。”白雪霁缓缓开口,“夏叔的事情,你是不是已有盘算?”
钱七郎放下手中的茶盏,点头道:“雪儿,洗刷污名是第一步,也是撬动后续的关键。”
他看着白雪霁,身体微微前倾:“花解语手下的人,在闽州一处隐秘的渔村,找到了黎甲。”
白雪霁抬头,眼中闪着亮光,“黎甲?他在哪里?他还活着?”
黎甲的“画押供词”是坐实夏翊贪墨的关键伪证!
“活着,但也只剩半条命了。”钱七郎的语气带着一丝冷意,“这些年他隐姓埋名,东躲西藏,日子并不好过。找到他时,他正被一伙亡命徒追杀,若非我们的人恰巧碰上,他此刻已是一具尸体。现在,他被安置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白雪霁的心跳加速:“他肯作证翻供?”
钱七郎嘴角微扬,“由不得他不肯。追杀他的人,恐怕就是当年灭口未成的万派爪牙。死里逃生,再加上我们许诺的保护和……一点小小的‘开导’,他已经松口了,承认当年的供词是受万延俊的心腹胁迫所写。所谓的‘赃银’也是由他人偷偷放入夏府的。”
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白雪霁激动得跳了起来,可没蹦跶一会,一个一个深埋心底的疑问再次浮现。
她看着钱七郎,声音恢复冷静,“黎甲找到了,翻案有望,这很好。可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什么事?”钱七郎专注地看着她。
“夏叔的尸体。”
白雪霁鼓起勇气说出那个可怕的猜测,“他身中数箭,其中致命的一箭据说贯穿了胸甲,传闻说战前他连弓都拉不开。可此战不久之前,夏叔还带领残兵反攻,甚至差点突围,怎么仅不到一月,他身体就虚弱至此,我怀疑他在上战场之前,身体就已经出了问题。他的死,也许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刀剑和那封被拦截的求援信。”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回忆道:“当年,棺木被送回时,我发现夏叔唇色发黑,身上有不少暗红色的尸斑,绝不是普通战死的模样。我去找了仵作,银针从夏叔喉中播出拔出时颜色诡异,可老仵作却说是刀伤或毒箭。若是毒箭,怎么会是喉腔异色,我记得那老头的神色,分明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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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七郎眸色渐深,一瞬间,无数念头涌了上来:莫名的疲惫,握剑不稳,坠马……
这些症状,像一根冰冷的针,刺中了他记忆深处最阴暗的角落。
谢氏初入府时,吴忱开始对她是有防备的。可后来一场大病,那妇人衣不解带地照料,他渐渐卸下心访。
那场大病落下了病根,吴忱身子也不复从前。谢氏就以养身为名,每日不落地细心熬煮汤药,并亲自端去给他。
吴赫年少便失了双亲,吴忱出生本就无祖父母,府内姨娘众多,加之父亲常年在外征战,小吴忱没少吃苦头。
谢氏入门后,总以一副慈悲柔善、疼爱幼子的模样,对小吴忱嘘寒问暖。小吴忱看着对自己百般好的谢氏,逐渐将藏在心底的依赖和信任一点点释放出来。
若不是……若不是那日偶然偷听到谢氏与兄长的密谋,自己怎么会知道那“慈母”每日亲手端来的所谓“安神补气”的汤药,是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
初服时毫无异样,只是偶尔让人昏沉欲睡。天长日久,毒性沉积,他渐渐变得四肢绵软无力,提笔写字久了都觉酸软,更遑论舞刀弄剑。
而且,更为最可怕的是,那药还能使人思考变得迟钝。即便到现在,只要过于劳神,他的胸口就会止不住的闷疼。
那毒妇从来就不是想让他死,而是要将他变成一具听话的、无法思考的傀儡,好彻底掌控他母亲留下的庞大家产,甚至让连带着将整个钱氏吃干抹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