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鸢儿终是踏足进了观澜苑。
司徒一走在前头并不理睬身后一手滚着素舆,一手撑伞的人有多狼狈。
方才赵琼华提议让柔惠跟着过去,一来可以帮忙撑伞,二来若真出了事也有个照应。这一要求被司徒一冷冷回绝,睨着眼睛看这对母女:“你觉得我们小爷会欺负她?”
只此一句,她便什么要求也不敢提了。
司徒一将木门打开,柳鸢儿滚着素舆进了温暖的屋子。
一路上两只手不闲着,却什么都没顾上,好几次素舆卡顿滚不过去,更别说那漫天的雪粒子往领口钻了。
如今进屋,雪化成水滚在肌肤上,更是刺骨地冷。
好在,屋内炭火十足。
她松了口气。
适时,原本坐在软榻上撑手假寐的小爷骤然睁开双眼,盯着她湿润的锦衫兀自起身,将火盆里燃得正旺的炭火给灭了。
一盆水下去,火苗瞬间消失,连带着那腾腾热气也悉数不见。
柳鸢儿愣怔,颤颤巍巍说不出话来。
“热。”
司徒妄眉眼淡淡,看着浇灭的火盆勾出一抹邪厉地笑。
只是这抹笑在柳鸢儿眼里,看着与示好无异。
发寒的身子也顾不上,跟着也勾出一个自认为好看的笑来:“小爷。”
声音尖细婉转,魅惑天成。
她以前去戏班看过不少戏,哪些引诱男人的角儿都这样叫,对方听了便浑身发痒,难以自持。
柳鸢儿觉得自己这声儿与班里的角儿差不了多少,又喊了声:“小爷。”
丝毫不知此时的自己发髻打湿黏在两颊如下锅的面条,精心打扮得妆容也被头上滴下的雪水浸染,额间面花都歪了。
司徒妄蹙眉,再次盯着她看,只一眼就偏头了。
从未见过如此渗人的女鬼。
喝口热茶细品压惊,再次鼓起勇气看向她:“柳鸢儿?”
“正是鸢儿。”
她回答得迫不及待,话里含羞又故作惊喜,“小爷记得我?”
司徒妄点头试探:“怎么?喜欢我?”
似是没料到这位小爷会如此大胆奔放,柳鸢儿心头“砰砰”直跳,脸猝不及防地一红,发寒的身子也被一股燥热取代。
片刻,她轻笑点头:“小爷温润俊朗,鸢儿自是喜欢的。”
想吐。
司徒妄深呼吸一口气,捏起茶案上的甜豆一连好几颗往嘴里塞,直至心中不适有所缓解才继续反问:“我记得,你是想要参加小皇爷选妻的。”
“小皇爷有断袖之癖,唯有小爷才能满足鸢儿对夫婿的完美幻象。”
见司徒妄问话直白,柳鸢儿也变得胆儿大许多。自以为魅力无边,引起对方兴趣,脸上表情也跟着生动起来。
殊不知在对方眼里,就是个挤眉弄眼的跳梁小丑罢了。
司徒妄抿唇,再次呷了口茶。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案桌上敲,这个动作还是经常看欢欢这样做,他才跟着做的。
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慢慢也就成了他思忖时下意识的习惯。
柳鸢儿并未观察到这些,贪恋的眼神打量着坐在软榻上的男人,只觉得就连呼吸带出来的风都是诱惑、暧昧的。
与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那她一定会享受极致欢愉。
司徒妄无心去猜自己带给了柳鸢儿怎样的遐想,反而问道:“你随你母亲嫁进柳府后,与柳老爷父女关系如何?”
“鸢儿一切都好,爹爹待我也是极好的,只是姐姐……”
提及柳芳菲,柳鸢儿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踩她的机会。
“你姐姐待你不好?”
司徒妄拧眉,“据说在整个柳府,她同你的关系,比同柳老爷还要亲。”
柳鸢儿假话被戳破,也不尴尬,脑子转得极快掩饰:“话是如此没错,姐姐待我甚好,隔三差五拿了好玩意儿送给鸢儿。只是……”
司徒妄沉默,等她回答。
“只是姐姐在某些事情上太过固执,鸢儿一直在劝说她,可她不听,这些时间她与我生分了许多。”
说罢,柳鸢儿拿起腰间绢帕轻轻拂泪,没看到白皙的绢帕上胭脂斑驳。
“何事争执?”
“还不是关乎张公子……”
点到即止,她又忽然闭口了,“此事关乎姑娘家的名节,小爷就不要再逼鸢儿说了。”
好人歹人皆由她做了,八面玲珑,暗踩姐妹。
卑劣。
司徒妄捏了捏手中甜豆,微微用力,甜豆瞬间粉碎。
花了许久功夫才用平静的声音继续问:“无妨,既是你姐姐,我倒是也有兴趣的。”
一句话把柳鸢儿哄得团团转,她扯开脸笑得很是开心。
心中却暗讽:柳芳菲,你觉得小爷会要一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