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书贯忽然轻轻地笑出声来,他捏捏普罗的手指,“我听得见哦。”
“呀!”普罗像触电一样甩掉他的手,“大意了大意了。”
“我知道你很努力爱我了,不要勉强自己。”
“没有,这个方面我绝对没有勉强。”
第二天一早,徒书贯和普罗洗漱好,下楼寻找早餐店,耿可连回到了他们身边,快活地跟他们打招呼:“睡得怎么样?”
普罗神清气爽地回答:“好极了!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环境基础噪声比上海低多了,之前开着窗户就听见外面嗡嗡的,这里安静得让我都有点害怕,晚上你自己一个人害不害怕?”
“我怕什么?怕鬼吗?我自己就是鬼哎!”
普罗和耿可连一起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了当前的状况,渐渐笑不出来了。
徒书贯提起普罗的背包,“什么东西?怎么叮叮当当的。”
“去给耿可连刻盖棺定论啊。”
耿可连惊喜道:“天呐!你当真了啊?”
“对啊,下次,哦不……可能没有下次了,如果有来生,你想让别人做的事情,一定要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耿可连“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还能和你做朋友!”
“亲爱的达瓦里希,那你可得抓紧了,我们只能当忘年交了。”
“好,我们要不要定一个暗号,不然我变模变样之后你怎么认得我?”
“不用,”普罗忧伤地微笑着,“我认识你的灵魂。”
徒书贯把普罗的包跨在胳膊上,“我有个更稳妥的建议,人事流转档案是保存在我这里的。当然,我不能告诉你们这个,也不能偷偷帮你查。”
普罗睁大眼睛,“还有这种东西?!”
“只要是落在笔头的东西,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查不到。”徒书贯既自豪又谦虚地冲他一点头。
“哦对了,你的墓碑在哪里?”普罗问耿可连。
“啊……我没跟我爸回来,所以也不知道。”
普罗犯了难,“这可咋整?别人的祖坟地图上又不会标。”
徒书贯露出了游刃有余的神色,“没关系,我有一个养子是搞基层事务的,我听他说了颇多心得。”
“哦?新角色?还没听你说过。”
“没关系,等我们空了,他们都会来会见——”
耿可连尖叫道:“会见他们的小妈?!”
普罗窒息地扼住了自己的脖子,“那不跟一个大年会似的……”
耿可连感叹道:“真遗憾呢,好想看到那样的场景。”
徒普两人坐上了村村通公交,大都市打扮让他们显得格格不入,车上几乎都是中老年人,用好奇的眼神毫不避讳地看着他们。
一个左眼有白内障的老头非常自然地就跟他俩攀谈起来,“恁是从哪里来的啊?”
普罗正要说“上海”,徒书贯抢先回答:“城里来的。”
“来干么的啊?”
普罗一时间不知道该咋说,总不能说自己是送魂儿的吧。
姜还是老的辣,人情练达到身体里全是文章的徒书贯流畅地介绍道:“这是学校里来的年轻干部,我是县上派来接待的。”
普罗这才注意到徒书贯甚至还穿了黑色立领拉链老干部夹克!他急刹住自己吃惊的表情,斯文地对大家笑了笑。
白内障大爷用力的“呦”了一声,应该是表达惊奇,上下打量着普罗,“这么年轻就当干部了!”
他又转过来上下打量负责接待的徒书贯,感觉是个朝廷大员。
又转过去打量普罗,这次带上了更为敬畏的神色。
普罗已经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他的猜想,他猜普罗有个有权有势的爷爷。在对方开口之前,他转移了话题,“大爷,你这个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害,两个都不好,治了一个。”
“怎么不治这一只?”
“有一个能看的就行。”
普罗顿时感觉好心酸,“怕花钱?”
“不光花钱,还怪麻烦,又得坐车,又得起早,小孩儿还得上班,哪有工夫来来回回陪我这个老头子治眼?又活不几年了,有一个能看就行。”
普罗突然意识到对他来说出门就到的医院,放在乡镇居民眼里是得了绝症才会舟车劳顿去的最后堡垒,他难过地抿紧了嘴唇。
白内障大爷问:“恁来干么的来着?说过去我就忘了。”
徒书贯替普罗接过话头:“哦对了,大爷,正好问问你,耿可连家在哪里?”
普罗和耿可连都迷惑极了,不知道他想干嘛,耿可连早不住这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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