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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四年春 虞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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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可连?”大爷在脑子里捋家谱,“没有可字辈啊。”

徒书贯提示他:“是个女孩。”

“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谁家的大妮儿,他家都搬出去十来年了,以前在那个水库边上住。”

徒书贯佯装吃惊,“啊?那她埋到哪里了?甭管活的死的,我们得工作留痕。”

大爷一下子就明白了,“哦!恁得拍相片、完成任务是吧?”

“对对对,”徒书贯忍不住笑了,“你们怎么都这么熟练了?”

白内障大爷掰着僵硬的手指头数,就像在数耿可连的罪行似的,“她是个小闺女子,又没结婚,还不是个正死,不能埋到他家林里(祖坟)。”

普罗心里一下子冒起火来,脱口而出:“没结婚她就不姓耿啦?给鬼子拼刺刀才算正死吗?”

徒书贯按住他的肩膀,小声劝他:“算了算了,他只是群体价值感的牺牲品,别攻击他。”

他继续追问:“那埋到哪里去了?”

“他家都没办白事儿,我也不清楚。”

普罗使劲儿掐住徒书贯的小臂才没大叫出来,耿可连是犯天条了吗?是叛国了吗?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吗?她这么高的学历、这么优秀的履历,凭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地离开这个世界?

他哼哧哼哧大喘气着下了车,徒书贯搀着白内障大爷在他后面下来。

反倒是耿可连安慰普罗:“没关系的,我已经不在意他们对我的看法了,我只想让我的朋友们——你们俩,感到欣慰。”

普罗依然愤愤不平,毕竟他不久前才刚参加过郑派的盛大葬礼,虽然那个也令人很不快。

乡村的小圈子比他们想象中还要闭塞,两人刚下公交,大队书记就骑着他的塑料电动车迎过来了,他听说来了两个领导。

徒书贯带着普罗从善如流地去大队喝了茶,大队书记殷勤地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了他们,还热情地陪着他们去了村里的公墓,其实就是乱葬岗,在山的背面,远离田地和人家。

快走到的时候,徒书贯拦住了大队书记,“没事,你忙去吧,你们忌讳这个,大家都理解,我们是没办法,得公事公办。”

“没事没事,我不忌讳这个——”他编了个其他理由,“就是正好今天跟我老邻家说好了配羊,我得看着去,你看这多巧!”

徒书贯假笑道:“是我们工作做得不到位,得提前给你们说才对,这么冒失地就来了。”

“不不不,我们平时都没什么事儿,不用提前说,就今天特殊,给赶上了。”

普罗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虚假发言,耿可连也一言不发。

徒书贯又跟大队书记虚与委蛇了好一阵子才把他打发走,临走前大队书记还隐晦地暗示徒书贯,如果要拓宽村里的主干道,就把他邻居家的菜园子牺牲掉,不要动他屋后面的山楂树。

徒书贯连连答应,看他走远了才长舒了一口气,把夹克的拉链拉开,叉着后腰和普罗一起望着他的背影,感慨道:“我儿子说的果然没错。”

普罗接话:“一边觉得他们很可怜,一边觉得他们很可恶?”

徒书贯点点头。

普罗叹了口气,他在这个问题上有不同的看法,“在资源很紧张的时候,内部竞争是会很激烈,他们斤斤计较,是因为他们拥有的太少。

我们从农村拿走的太多了,拿走了便宜的人工,便宜的农副产品,便宜的环境安全;又总是让他们兜底,把无法就业的青年送到农民家里吃饭,增发的货币让他们存起来买地,滞销的商品让他们消费,让他们到沿海城市居无定所地漂泊打工。

他们生活窘迫,却一次又一次拯救中国经济,我们没有给他们先进的教育,也没有给他们完善的医疗系统,就埋怨他们思想落后、素质低下,这不光是不教而诛,更像是吃饭打厨子。”

耿可连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她身边发生的一切,她很后悔,之前不该装模作样的,要是多跟普罗聊聊这些就好了。

他们转过一个小弯儿,眼前赫然出现一大片艳丽的单头花,普罗大吃一惊:“我的老天爷!不会是罂粟吧?!”

他飞快地跑过去,背包里的篆刻工具颠得乒乒乓乓响。他跪下来仔细观察了这些植株,松了口气,转过身冲徒书贯摆摆手,“不是,是虞美人,哇——这长得也太好了吧!”

这片虞美人花茎都有半人高,倔强又粗壮,高高托举着明黄色、亮橘色、橙红色的花冠,连绵不绝的色彩在金色的太阳下明艳到刺眼。

“小心!”徒书贯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你看脚下。”

普罗吓得跳了一下,赶紧对那个残破的墓碑合十,“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没注意,无意冒犯,还望海涵!”

徒书贯拉着他后退了几步,原来这就到了公墓。

在茂密的花丛中隐匿着几十个或新或旧的墓碑,要么是夭折的儿童,要么是未出嫁的女孩儿。

普罗后颈发毛地抬头看向徒书贯,“不会是因为……”

徒书贯点点头,“对,这里人迹罕至,又埋了很多□□,所以花才开得这么旺盛。”

“虽然现在说这话多少有点瘆人,但是花开的……好动人。”

“我喜欢最后这个终点!——”耿可连开心地笑起来,离开了普罗的灵魂,可能是去那片花海上徜徉了,声音忽近忽远,她忽然在某一处停住了,“哇!还能看到我爷爷修的小水库!”

就在这一刻,普罗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准备好,他脱口而出:“不!别走!”

徒书贯和耿可连一齐看向他,错愕之后,徒书贯把他搂的更紧了,“我懂,面对他人的死亡是很艰难的一件事。”

耿可连也有些不忍,“不,我还没走,还要盖棺定论不是吗?喏,那个很新的墓碑就是我的。”

普罗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刚开辟不久的空地,新坟上还盖着一圈闪亮亮的鲜艳花圈,还有一些法事的痕迹。

他跟徒书贯小心拨开面前的虞美人,慢慢地走到了耿可连的容身之地,普罗默默地从包里拿出工具,又把施严试的聊天记录找出来放到旁边的石头上,他举起篆刻刀,大脑一片空白,“额……”

徒书贯按下他的手腕,“鄙人略懂一点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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