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能支持我,晚晚,你的支持是我开始未知冒险一腔孤勇背后最温暖的信念。
我想念你,晚晚,同时也思念和热爱我的家国。科研启智,科技兴国,而实业,却能救国。
从前我鄙夷商业,树大根深如盛氏集团,牟取的钱财绝非干净。可是现在,我想换回商人的身份,在国内投资办厂。
广州临海,就从轮船制造厂开始,引入先进设备,招聘工人,开辟一番工业化气象。倘若这条道路可行,我想号召商界同袍联合蜂起,共谋发展,身体力行告诉国人,商人并非奸猾唯利是图,亦不乏胸怀大义者。
诚如先驱所言,抓住机遇依靠眼界胆识,不容犹豫。但我并非万分确定,这看似光明的途经,前方会否有未知的荆棘险滩。也许这并非一条坦途,而我正试图用国家的命运冒险。
不破则不立,这远比空前的科研成果更令人血脉沸腾,遂晚。我亦成赌徒,以信念一身孤注,做一场豪赌。
余留数行,似为关照,遂晚不忍卒读。指尖颤抖,合上信纸,泪水洗面。
他应当知晓她的境况,否则书信不会费尽周折送进法租界来。至于他是如何得知的,遂晚已无力去追究。
她只知道自己在他最黯淡艰涩、面临抉择的时日缺席了他的逆旅,让他满心孤绝踏上征途,斩断退路。她后悔了,她该把回信早早寄给他的,至少让他明白她是与他一心的,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从无更改。
太迟。
她把盛堂的信和厚厚一沓回信重叠在一起,抱在怀间,身体脱力,滑坐在病房的白瓷砖地面上。
九月,未至中秋,桂花完全谢了。她推开玻璃窗,再寻不见惹眼的灿黄花影,馥郁甜香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一树浓绿。
谈不上失望,她百无聊赖的生活已经失去了任何渴望,时常忘记今夕何夕,需要依赖日历。
正要合上窗子,忽然看见医院楼下的空地上走来一个人,那人穿黑色西装,长手长脚,大步刚绕过喷泉池,立刻上来四五个巡捕将之拦下。
喷泉池中心雕塑的圣母玛利亚裸/体塑像时刻接受水流的洗礼,黑衣男子只身站在彪悍的法国巡捕包围间,忽然回头,朝医院楼上望去一眼。
那一眼,如过千山。
他望见凭窗独立的少女,遂晚亦望见他。
盛堂。
她不假思索唤出日夜重复在心底的名姓,声音不大,甚至不及心跳的回声。
他仿佛睇到她唇瓣翕动,勾唇朝她露出一抹微笑。
视线回到周身方寸,法国巡捕不断厉声重复:“Get away of here!”盛堂不退反进,巡捕不再客气,动手大力推搡盛堂。
遂晚站在窗边,视线只聚焦在他一人身上,见他高俊身形灵活闪避,虽孤军奋战,但魁梧的法国人丝毫占不到他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