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初冬的景象无尽荒凉。
明天是立冬,温照今早看了日历。
似乎刚上高三时的酷热盛夏还历历在目,转眼已经过去两季。还有两季,他们也该毕业了吧。
这是温照第一次想到毕业。从前她觉得遥遥无期,如今离别的日子逐渐向她逼近,她却心生不舍。
简宁曾经说,既想结束这磨人的高三,又想留住那些青春的日子。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她的青春,顾林怀的青春,简宁的青春,陶江的青春,还有沈寻远的青春,都将像一条永不逆流的河,奔腾着涌向远方。
他们殊途同归,却又适时地分道扬镳。
“沈寻远,你想考去哪?”温照轻声问。
沈寻远抬头想了一会儿,薄唇一开一合,吐出两个字,“上海。”
“你呢?”沈寻远看着她,眼神清亮。
“还没想好,”温照抱歉一笑,转过头重新看向窗外。
夜幕降临,天际墨蓝的色彩还没有褪去,月色明暗不定,远处弥漫的气雾清晰可见,校园里依旧昏暗一片,看不清来去匆匆的行人,只留下一抹剪影。
她的回答不是敷衍,而是确实没想好。
或者说,在这件事上她开始犹豫。
有太多的选择,天大地大,容身太容易又太艰难。
她既没有问过顾林怀的愿望,也不想就此潦草决定。
“你为什么想去上海?”温照很想知道。
沈寻远停下笔,看着她:“是我从小的梦想,你有很向往的地方吗?”
温照没有说话。
从初中遇见顾林怀开始,从来都是他去哪儿,温照就跟去哪儿,仿佛是他的影子一样。
那她自己呢?她扪心自问。
这个问题花费了温照很长一段时间。
晚上下了自习,温照和沈寻远都没出座位。
“同桌,数学错题本借我一下。”沈寻远合上书,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悠悠地传到了温照耳里。
她从桌子上抽出厚厚的一本,放在沈寻远面前,她偏头看着天花板,懒懒地叹了口气。
沈寻远听到,随即放下笔,转身看着温照,“叹什么气。”
“感觉有点累,”温照双手托腮,两眼无神地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突然问道:“你还记得《滕王阁序》吗?”
“嗯,记得,当时我课上没背出来,你悄悄提醒我,然后也被语文许老师点名背诵。”想起旧事,沈寻远像是浸在回忆里,迟迟脱不了身。
温照听他回忆,也想起这件事,她轻轻笑着:“要不背一段?”
没等沈寻远回应,温照开了头:“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
不知道为什么,她独独想起这句来开头。
“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沈寻远慵懒地靠在后面的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双手环抱,接着背道。
俩人这么一人一句,到最后却是一同背起来。
静静地,声音不高,却正好传到两个人的耳里。
……
“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后面还有几句,但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停在了这里。
“写的真好。”半晌,温照道。
“嗯。”沈寻远也应和着,没有再说话。
同一首赋,俩处心事。
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校园里亮起一排排路灯,月光避开重重浓厚的云层,倾洒下来,从窗内看去,明堂堂一片,却越发凸显残枝枯叶。
临近冬天,景象越来越惨淡。
温照突然很想顾林怀,如果他能和她同念一首诗多好。
她也很想问问,顾林怀的梦想。
青春太短,她难料未来。
既然不知未来,她贪婪地想在顾林怀心里留下更多的身影。
如果开始,是为了别离。
那就在余下的日子,把他的模样刻在心上,经年留影。
不是所有事情都会通过海马区,可她就是偏执地想让他记住她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