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声之大,就连最后排的李炎也听得一清二楚,跟着神经紧张起来。
没看错的话,皇甫的视线是望向他们这边的。
下一秒——
“俞轩。”
嘴上说着抽人,实则只叫了她唯一熟悉的学生。
李炎紧接着发出了一声相当愉悦的气音:“哈~”
俞轩站起身,微微侧头,压低声音,语气格外平静地问:“讲什么了?”
李炎倾身向他,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被他听到,自成音律:“故作镇定是因为我,一个人过得快乐,别以为我掩饰什么……”
俞轩:“……”
想扇你的心绝不能让人看破。
李炎勾着唇已经准备开始嘲笑了,哪知接下来,俞轩提步自信上了讲台,在PPT前站定,徐徐开口:“那就由我来总结一下本次班会内容,首先……”
李炎挑起的唇角一僵,落了下去。
台上陈词的人神情坚定、语气平缓,内容定位外校、立足特优班,思路清晰得堪比1080p蓝光。
李炎:……感觉自己被耍了。
他敢说,这小子绝对提前排练过,不然自己就滚去西伯利亚挖土豆。
讲得……
少年此刻站在台上认真的模样与平时有很大反差,平日藏在温吞下的锋芒尽数显现,慢条斯理的动作却处处透着锐利,让众人的目光不得不为他停留,从而不自觉地跟入他的思维。
有一种人,天生就有引导者气质,俞轩的舞台感和思维力一直都很强。
投影仪的背景图影像有一半投注在他脸上,漾出一些光晕,为他衬得了几分少年气的柔和。
隔着教室始末的距离,台上的俞轩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偏头,两人的视线穿过几排学生交锋。
随即,台上的人声音一顿,弯起那双含情眼,带出一个明艳的笑。
李炎的心脏跟着一颤,半晌,才回过神来,愣愣地收回目光。
而始作俑者依然淡定地站在视线集中处,侃侃而谈。
这小子今天格外好看,睫毛长得让他隔着五排座位都能看得清楚,脖颈细白,整个人又嫩又张扬,可能这就叫“青春万岁”。
他垂眸,感受着胸腔中似有鼓擂,久久不能平复。
俞轩站在讲台上说了很多,却对自己的目标和规划只字未提。
他不想多说,旁边皇甫也没勉强,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台了。
当天晚上,在礼堂内召开的迎新大会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他在结语处语出惊人。
“你轻易可以发现,你所面对的十方世界将注定末日,文明虚无锁链住了人生意义的虚无。仅仅就像树,不得不被风吹,像物件,不得不被阳光照耀,这是一个覆水不收的事实。但——”
“你仍可以把心留给大窃天下的领袖,留给血荐轩辕的勇者,留给背井离乡的游子,留给家猫的安乐窝,留给迎风的林中鸟,留给江雪独钓,留给芳草斜阳。”
“能有空的觉悟,已是可羡的完成,但执着于空的痛苦比执着于有更深刻,因此能够看破空并放下判断便也更难。”
“世界非空非有,人生不执两端。”
“人生不当真,但也允许,认真生活。”
原本展望未来,呼吁同学,唱完高歌就该下台了,末了他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而我,你们的朋友,必将成为报效祖国奉献社会的国之栋梁。”
学霸大都或多或少带点傲气,但把这股子又红又专的正劲儿往自己身上放的却是少见。
此言一出,立刻便引起台下一片哗然。
观众席上回这么躁动还是在俞轩上台的时候,惊叹学霸也能这么有颜,这次则是因为这高颜值学霸还挺狂。
有人哄笑嘲讽,有人惊呼鼓掌,不少尖子班的学生终于舍得停下手中刷题的笔,抬头开始行注目礼。
这算是这群学霸所致于的最崇高的敬佩。
品学兼优的学霸可不就是要在将来,摇身一变砖头投入祖国建设的砖窑中去吗。
俞轩不知是对着他们,还是他们身后的镜头勾了勾唇,目光柔和。
恰在此时,后台人员切了末尾近景,少年晏晏的笑容同时出现在场内挂的三块高清大屏幕上,不止晃了李炎一人的眼。
啧,这后台是从内娱调来的吧。
周围的讨论声愈来愈大——
“卧槽,这男的笑得好甜!”
“他好像真的帅,姐原谅他口出狂言了。”
“把好像去掉,谁懂啊!不愧是我北校榜神……”
“你小子,两个月不见偷偷补钙了是吧。”
“我承认我对帅哥没有抵抗力,尤其是来自特优班的满身荣誉的帅哥……”
“哦莫,纯纯我老婆啊!”
李炎:“……”
挺有病的,但有点意思。
还有我说你们别太离谱,姑娘家能不能矜持点。
年轻的女摄像师将镜头正对着台上的学霸,抓拍到了一张他举着话筒歪头温顺笑的照片。
望着一步步走来的人,周遭讨论声越来越小,李炎冲他吹了道口哨,促狭开口:“哟,国家栋梁大驾光临,v我50买张栋梁美照。”
他就嘴痒口嗨一下,却没想到俞轩真的照做了。
品学兼优的高一新生代表在他旁边坐下,慢条斯理地从袖口倒出一部手机,避着巡视组老师操作起来。
紧接着,他衣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他下意识将余光瞥向俞轩的屏幕,却只看到一片黑。
俞轩抬起空闲的那只手,看也没看直接照着他门面摁过去:“别偷看,防窥屏专防小人。”
他将自己脑门上的手挑开,抓了把头发:“国家栋梁要被电子产品腐蚀了,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俞轩收起手机,眸色单纯:“准确来说,我目前还只是一朵未来可期的祖国花朵。”
“现在的花朵未来的栋梁”屈尊陪着他唠完这个贱兮兮的磕,开始听起台上领导的教化。
他视线向前扫了一圈,突然凑近俞轩耳边:“栋梁,我刚听见有人喊你老婆。”
“听错了。”
“我耳朵尖,准没错。”他向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喏,那几个姑娘。”
小姑娘还在眉飞色舞地讲:“你懂什么,明明‘老婆’这个称呼更适合他,老婆不是一种身份,老婆不是一种性别,老婆只是一种状态,只有‘老婆’才能表达出我对学霸的景仰……”
俞轩侧耳听了两句,纳闷起来,疑惑皱眉。
李炎若有所思:“原来还能这么用,学到了。”
黑沉沉的眸落在俞轩唇角处,他开口:“老婆,我对您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说话带点儿口音,吞音得厉害,显得有些痞气,唯独开头那句“老婆”喊得平上去入、端腔拿调。
“……”
对上某人直勾勾揶揄的目光,俞轩也不装什么光风霁月的大学霸了,直接垮起脸,愤懑,遂以手推他曰:“滚。”
李炎往旁边闪了闪,低头笑开,刚乐两声,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郁郁合上了咧着的嘴。
他喊“老婆”时没带感情在里头,单纯想叫对方跌份。
喊完又反应过来,特想扇自个两巴掌。
他默默地在心里对着俞轩那个大冤种对象作揖道歉。
——姑娘,我不是故意要管你男朋友叫老婆的,我可真该死啊。
“欠我一张照片。”生怕他忘似的,大会结束时,借着学生离场的空档,俞轩又提醒了句。
他久久无语,缓缓道:“啊,行,回头呈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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