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该想到的,最近总是嗜睡、胃口不好,明明大腿瘦了许多,腰却胖了……
来华沙的第四天,天气阴冷,天空笼罩着厚厚的云层。贝莱从清晨开始就感到一种莫名的疲惫和不安,直到医生在房间里低声宣布那个消息时,她的耳朵像被轰鸣声填满了一样。
“怀孕了。”医生用德语简短地说,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琐事。贝莱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但戈尔茨的脸色却瞬间阴沉下来。他沉默地看了医生一眼,点了点头,命令他安排手术。
“要尽快。”
随后,他低头看着贝莱,仿佛在等待她的反应。
贝莱愣住了,几秒前,她还沉浸在怀孕的喜悦中,以为孩子的父亲会高兴地把她举起来……她的目光从医生转向戈尔茨。几秒钟的沉默后,她猛然站起来,声音颤抖:“什么?手术?你……你是认真的吗?”
戈尔茨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不要……”贝莱摇着头,双手紧紧护住腹部,语气从不可置信转为惊恐和哀求,“不要这样……我会下地狱的!求求你,戈尔茨,不要这样!”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几乎带着哭腔,眼泪迅速滑下脸颊。她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袖,摇晃着,像是试图唤醒他的良知:“我会下地狱的!这是谋杀!你明白吗?谋杀!我会见不到我的父母……他们在天堂,我……我怎么能见他们?”
戈尔茨皱起眉头,低声说道:“伊莎贝尔,冷静下来。”
“冷静?”她激动地喊了出来,声音因为情绪而沙哑,“你让我杀了自己的孩子,然后让我冷静?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我以为你……我以为我们之间……你难道一点也不在乎吗?”
他那么照顾她,把她安置好了才上前线,回来后也疼她,要什么给什么。来华沙的火车上不顾危险冲进包厢,她以为他对她是不一样的……
“我可以带它走!我会离开这里,离开你,永远不再回来!求求你,让我留下它……让我走吧!”贝莱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哭得浑身发抖,仿佛濒临崩溃。
戈尔茨的神情没有变化,他的冷静让贝莱的心彻底沉入谷底。她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拽住他的袖子:“埃里克,我以我父母和上帝的名义发誓,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它的父亲是谁!我会把它带走,让它永远消失!拜托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留下它!”
她的声音沙哑而绝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但戈尔茨依旧沉默,冷硬的目光没有任何松动。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座无法被撼动的雕像。
“你也是混血儿,伊莎贝尔。你告诉过我,那些法国人怎么看不起你,把你当成半个外人……你明白这种身份的痛苦。帝国更不会容忍这种孩子。”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酷,像是在对贝莱,也像是在对自己解释,“你知道这一点,伊莎贝尔。它活不下去。”
贝莱听到这句话,愣住了。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过去的种种——小时候被法国同学一起排挤,被中国邻居指指点点说她是“半只脚在外面”,这些都是她说给戈尔茨听的,但她只是幻想着他会因为这些更加怜惜她。
但、现在,她却发现,这些记忆成了他用来逼她就范的武器。他冷酷地利用她、的创伤,为自己的残忍辩护。
“你……”她的嘴唇颤抖,眼睛里涌出更多的泪水,“你怎么能这样?”
他示意护士过来,两名护士走上前,将贝莱从他身边拉开。贝莱剧烈挣扎着,用法语混着德语咒骂着每一个人,声音中满是绝望和怒火。
“你们这些魔鬼!你会下地狱的!所有人都会下地狱!”她尖叫着,指甲用力抓着地板,指尖都渗出了血。
护士不得不给她注射了一针镇定剂。针头刺入皮肤时,贝莱猛地抽搐了一下,接着渐渐安静下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微弱的呜咽:“让我走吧……求求你让我走……不要这样……”
戈尔茨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她逐渐瘫软的身体。“你不会下地狱,伊莎贝尔。”他低声说道,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如果真的有地狱,我们早就在里面了。”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医生和护士忙碌的身影。戈尔茨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