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鬼迷心窍,怎么就没狠下心对他发火。
她趿拉着鞋走到窗边,轻拍自己的脑袋,好似这样就能把那些混乱的思绪甩出去。
门在这时打开,袁青霜端着铜盆走进来。瞧见她站在窗边,脚步顿了下,旋即笑道:“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盛水的铜盆放在面盆架上,他将她按在妆台前,动作熟练地绞干帕子。
温热的触感让文鸦九不自在,想要躲开,却被托住后颈,无法动弹。
他的动作很轻,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指腹擦过脸颊的时候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摩挲。
不对。
鸦九抬眼,铜镜里的少年眉目低垂,神情专注,好似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这一事。
这种感觉很不好。
本该是充满粉红泡泡的场景,她却没来由地心慌,偏偏还说不出哪不对劲。
这样的神态……她只在小孩子的脸上见过。小女孩对待洋娃娃也是这般小心,生怕磕着碰着,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上边。
是了,被人当作娃娃的感觉很不好。
“怎么了,”少年一下接一下梳开她的头发,见她发呆,轻声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文鸦九偏过头,避开他在镜子里的注视。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啼叫,只这一下,他自身后捏住她的下颚,力道不大但无法挣脱,迫使她再次看向铜镜。
镜中的少年俯下身来,另一手撑在她身侧。
活动的空间被压缩到极致,鸦九几乎趴在梳妆台上,后背让他的胸膛压着,清晰地感受到这人的每一次呼吸。
这个姿势……
温热气息喷洒在耳畔,痒意顺着神经蔓延开来,打断了镜中人的思绪。少女的脸瞬间滚烫,像被火燎过一般。
她感觉到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和自己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越来越快。
“看清楚了,”那人在她耳边低语,带着些许蛊惑,“我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他的唇贴住她的耳垂,带着一丝虔诚与小心翼翼,撩拨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袁玙!”尖锐的呼声脱口而出,像一个开关,一眨眼就打破暧昧又令人心慌的氛围。
身后的少年松开手,却没有拉开距离的打算。
她在镜中与之对视。那双黑眸不带任何情欲,平静的,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与平常冷漠疏离的他别无二致,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他今日实在诡异。
顾不上许多,文鸦九用力推开少年,起身站到一旁,却不小心将他怀里的东西带了出来。
瓷白药瓶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熟悉的药丸散落一地。她下意识看过去,心猛地一紧。
“你没用药?”她瞪大眼睛,声音颤得走调。
千方百计才找到压制煞气的药,居然一粒没少。反常成这样,百毒丹恐怕也没派上用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声音微微颤抖,她皱眉,眼中满是焦虑与不解。
却不想对方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轻声问道:“没那药又如何?”
什么?
“鸦九,”他一步一步靠近,“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少女的心中泛起层层涟漪,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喜欢吗?”他又问了一遍,语气坚定,目光直直地锁在她脸上。
鸦九的心跳乱了节奏,刚才的心慌又回来了,而且更甚。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舌头像被什么压住。
喜欢吗?从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时而恼怒,时而又有别样的感觉。
喜欢……是什么样的?
是像她这样不敢言说,躲着他,又希望他靠近自己吗?
“怎么不说话?”他又靠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彼此的呼吸。
后腰抵到花几,退无可退。文鸦九慌乱移开视线,不敢直视身前的人,心里乱成一团麻。
这场景,这问题,实在突然。
“说话。”他抬起她的下巴。
“我不知道。”她挤出几个字,声音小得不成语句。说完便避开他的目光,不敢细看其中的期待。
“你喜欢的,鸦九,”少年的拇指压住她的下唇,迫使她张嘴,“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喜欢真正的他,而不是用药压制煞气、装作常人所接受的良家子弟的他。
温热指腹描摹下唇的轮廓,迫切想从她唇间得到肯定的答案。
这人见过他最不堪的模样,不嫌弃就算了,反而一次次接近,甚至在他失控之后没有憎恶怨恨。
他像个尝过甜头便再也无法戒掉的孩童,总想多得到一些,就算她会因此害怕、讨厌,他也要让她知道,他的心意是真实的。
他甘愿用最真实的自己,去换她哪怕一丝的真心相待。
所以,她要喜欢他。她必须喜欢,也只能喜欢那个满心贪念且残忍嗜血、不带任何伪装的他。
这般想着,袁青霜牵起身前人的手,“咔嗒”一声轻响,银锁链扣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