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再砍完最后一个药王秘传时,轻纱衣裙已经被侵染得红绿相间,在昏暗不明的灯光,朝月犹如一个拿着利刃屠杀世间的魔神。
在这短暂的战斗里,紫灵不知道切了多少人的血肉,挑了多少孽物的静脉,只晓得整把剑都是昏头转向的,一松手就回小世界昏了过去。
纱裙破损严重,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许多擦出的伤痕流出的血液都干的快结痂,海棠心一阵运作下,昏昏沉沉的大脑得到了不小的回复。
本来她以为解决这些孽物是简单到不能在简单的问题,在一阵深思熟虑后,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将它们杀个一干二净。
不仅能救出困了许久的停云,还能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减少云骑军对阵的压力,为大胜利局面增添一分可能。
可朝月忽略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她是附身在月棠身上的,使用的任何手段都要考虑到这具身体的素质。
当她拿着紫灵开始屠杀的时候,才发现月棠并没有被任何命途所选中,一开始的大规模杀招都是在汲取卡芙卡存在紫灵体内的能量。
以至于集装箱里大量修炼的药王秘传涌出时,自己只能凭借记忆中的一招一式,像个普通的云骑军,举着黯淡无光的紫灵应敌。
但即便是没有任何命途加成,朝月的剑术也不曾弱之前的自己,在一剑接着一剑的攻势中,她愈发觉得灵魂和身体契合,就连反应的动作都快了许多。
她凭借自己的身上,不断游走在人群和集装箱之间,像一只披着黑夜的猫,灵活的奔跑在每一处高地,利用地形躲避次次擦身而过的攻击。
接着又如鬼魅般出现它们的身后,毫不留情的将利刃划过脆弱的颈脖,划拉出一片血腥,似天女散花般洒落满地。
不过终究不是自己的身体,总会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地方,在之后的战斗中,也难免有些磕磕碰碰,利刃擦过皮肤的情况。
所以哪怕身上大部分都是敌人的鲜血,也掩盖不住小部分来自她的事实。
小手因为乏力微微颤抖,朝月步履蹒跚的走到集装箱旁边,几近脱力的拔下挂在一旁的钥匙,将锁打开丢在血泊里。
箱门些许重了,她吃力的推了好几次,都只是开个口子就又重重砸了回去,累得她不得不放弃,靠在一旁休息一下。
呼…呼……
大口喘着粗气,朝月只觉得胸口有一股火焰在猛烈燃烧,快要将吸进体内的呼吸都烧个一干二净,就连缩在血管里流动的血液都要干了。
耳边传来阵阵飞虫扇动的轻鸣声,眼前也渐渐从清晰向着模糊发展,海棠心根本维持不住太长时间,从战斗开始就在长时间运作,本就是这方面的辅物,属实是为难它了。
捏捏酸软的手臂,稍加恢复又多了些许力来,朝月深深细了一口气,看了看厚重的箱门,她咬紧银牙,使上全身的力气,一把握住把柄,用力往后面拽去。
踏着低跟鞋的脚死死抵在门边,身体几近悬空,她拽着箱门一点一点往后,直到大开到一半,能供一人出入时卡住,才全身无力的坐在湿润的地面。
她已经顾不得腿上破破烂烂的丝袜被血液打湿,在摸了一手湿润后,捡起钥匙踉跄着脚步走进了集装箱里。
刚走进去,一股腥臊、潮湿和食物发臭的味道窜进鼻腔,直接就打了个喷嚏,让她差点摔倒在地上。
彼时停云也被刚才的动静给惊醒,她记得现在应该不是发饭的时候,突然莫名其妙打开箱门,定然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她抱紧喝光水的盘子,哪怕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在,但也总比乖乖带走的好,至少自己也是努力过。
翠绿色眸子紧张的看着拉开一条缝隙的箱门,却又很快重重砸了下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了反应,似乎是在戏耍她一样。
虽然门没被打开,停云也没有放下警惕,就连睡觉的心思都没了,两只手紧紧抱着尾巴和盘子,精致的小脸不知碰到了什么,灰扑扑的。
尾巴变得黝黑,衣裙都沾染上箱内的灰尘,完全没了见面时的整洁,长发脏乱到尾部打结,两只耳朵也灰蒙蒙失去活力。
果不其然,过了好一会儿,箱门又有了动静,只不过和平常一下子就打开的情况不同,它缓慢得像上了年纪的狐族人,一步拖着一步,比小孩子都要走的慢。
“咔。”
停云晓得那是箱门卡住的声音,这几天最熟悉的声音就是这了,再者是锁链碰撞的铁器声,以及黑暗里思念成疾的哭泣声。
外面是黑夜,可当开门人进来的时候,停云依然能看清那道矮小的身影是谁,她踉踉跄跄的走向自己,刺鼻的血腥恍若掉进一谭清泉,霎时间弥漫到敏感的鼻尖。
停云已经不在意那刺鼻的味道多么浓郁,她眼神死死盯着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上,手中抓着的盘子滑落都不知,直到那小人带着一串钥匙的响声跌倒在自己身上,方才跟回魂似的反应过来。
“阿月!”
她抓着裹满血腥味的少女,慌乱又担心的将她的脸翻在眼前,当看到破破烂烂的纱裙上全是数不清的伤痕和血迹时,一下子失了声。
泪水直接溢出眼眶,她抱着小小的身体,哭的很伤心,那哭声堪比白事上探亲的人,吵的刚昏过去的朝月,大脑恍惚的醒了片刻。
朝月将染着血液的钥匙一把砸在停云的脸上,小脑袋烦恼的埋进停云柔软的胸部,气恼的咬了一下上面的纽扣,倒头又昏了过去。
刚刚还在哭丧的停云,突然被一串钥匙袭击,然后又被吃了个豆腐,终于意识到自家恩公根本没有去世,只是累昏了过去而已。
她抱着昏睡过去的朝月,亲昵的蹭蹭沾了血液结在一起的长发,然后取下手中的钥匙,打开手脚上的镣铐,抱着轻柔的身体缓缓起身。
被关在集装箱许久,因为忍受不了猪食一般的食物,停云现在也虚弱得很,但不至于走不动路来,只是走几步就要歇一会。
期待许久的救援来了,是自己藏在心里的阿月,可看到对方为了她昏过去的时候,内心的感动犹如奋力生长的魔豆,顺着天空生长。
而当她抱着朝月走出集装箱,借着微弱的光源,看着犹如人间炼狱的时候,那魔豆的尖端也达到天空尽头,直直破了这天,开出灿烂的花。
停云拖着疲惫的身子,掠过一道又一道残缺不全的尸体,甚至是发臭阵阵焦臭,看不清模样,一刻也没有停留。
成百上千的尸体,不只是她看过的魔阴身,机巧魔物以及丰饶孽物,还有先前面无表情的男人,只剩个露出惊愕的头颅,身体不知倒在了哪里。
尾巴无力的落在地面,染上不知混了多少人的血液,但它的主人已经无心在意,只是心中念着一件事情。
带她的阿月回家。
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家。
此时,神策府。
景元正看着手中的计划书,时不时在上面写写画画,得到满意的结果后,皱起的眉头才舒缓下来。
将计划书放在桌上,他习惯性伸手,想要拿起茶杯喝一口水,却入手一片光滑,那是摆放在一旁的文件。
景元望着堆成小山的文件,只觉得头都大了,明明只是让符玄带一下兵,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结果她二话不说,直接将一些文件丢到自己这里,美曰其名带队辛苦,没有时间。
明明说好了第二天才行动,怎么就没有时间了,摆明是给了点阳光就灿烂,丝毫不觉得他这个将军辛苦在哪里。
“将军,喝水。”
正在他愁眉苦脸的时候,彦卿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
“幸好有你在,彦卿。”
景元欣慰的看了眼自己的徒弟,内心的杂乱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彦卿听到景元说的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跟在师傅身后这么久了,漂亮话也听了不少,但彦卿一直都有点不习惯,只觉得这些是自己该做的,景元没必要夸自己。
但景元可不这么想,自己本就随和一个人,根本不想别的老师严加管教,他更多是循序渐进,让徒弟慢慢领会其中的真谛。
奈何彦卿年轻气盛,在罗浮也算是剑术精湛,再加上师傅是神策府将军,他骄傲自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特别希望能在世人面前打出名声来。
幸好在景元面前,他还算是个比较听话的孩子,虽然会违抗他的命令,偷偷摸摸去捉拿自己打不过的人。
“将军,既然您都觉得累,为什么还要接受符太卜的文件啊?”
远远就看到景元头疼的模样,彦卿自知是晚上符太卜丢过来的,淡淡说了一句交给你,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原以为将军不会搭理,托人给她送回去,却没想到他竟然看文件看到了深夜,甚至没有停手的打算。
也不知道符太卜用了什么手段,能让师傅这么听话的为她处理文件,彦卿心中暗暗道。
听到彦卿这么说,景元头疼的揉了揉脑袋。
“无非是领军一事交给她,太卜司也没有多余人手,这些文件自然成了烫手山芋,被她丢到我这里。”
回想起那张小脸得逞的笑容,景元无奈的叹了口气,真的跟个小孩子一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熟点,继承他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