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环境安静下来,雪衣微微颔首,说出自己的看法:“恚炎固然神通广大,要是能想办法将之分裂为数个碎片,便有希望镇伏。”
浮烟缓过神来幽幽道:“判官大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既然气氛烘托到这了,我愿贡献一计。咱们先去个开阔的地方吧…比如那边的燕乐亭。”
“浮烟在迷障里帮了我们,说不定…也许…可以暂时相信它?”
「你和雪衣都在,它跑不了。」月棠抱着双手,丝毫不担忧浮烟会逃出绥园。
两人正大光明讨论自己,浮烟摆烂似的连连点珠子:「对对对,你说的对,我跑不了,这下可以信我了吧?」
“我、我认为我们还是可以听听浮烟的计划,毕竟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哎……”
狐耳下垂了一分,藿藿情绪稍显低落,眉眼带上些许忧愁。
月棠摸摸她的小脸,与雪衣说道:「试着相信一下吧,也许真有什么好办法。」
见习判官与仙舟大功臣的信任,雪衣点了点头:“走吧。”完全信任是不可能的,浮烟此番举动应当有自己的用意,小心提防才是。
……
来到燕乐亭之下层,浮烟掌握主场,它清了清思路,与几人说道:“各位都知道大岁阳「燎原」激战将军的故事,它是众多岁阳融聚一体的结果。”
“不过,咱们岁阳各自沾染着附身宿主时获得的情绪和欲望,彼此相互嫌弃,没有谁愿意和谁融在一起——就像一个人脑袋里有「多重人格」,时不时得打架。”
朝月和曦月打过架吗?
月棠思索片刻,得不出结果,现在朝月早就已经魂飞魄散了,说来还有几分想念,但她甩给自己的海棠心至今都没解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到自由。
腰疼就没有的到缓解过……
“强大的岁阳也许能吞下弱小的岁阳,让它们暂时屈从成为一体——比如「燎原」,或者咱们要对付的这个「恚炎」。”
“不过一遇到外力此机器,这种平衡也很容易崩溃。这不,「燎原」就在与将军大战后成了咱们。”
雪衣沉思了一下,道出计划的可行性:“所以,诱使恚炎崩溃…这个方法也许可行。趁着恚炎分裂,力量削弱,十王司可以用法器将它的碎片挨个封印起来。”
她警惕心起,抱着双手质问:“但是,汝为什么要背叛同胞?为什么要帮助镇伏汝等的仙舟?”
浮烟睁大眼眸,突然感觉她和月棠一样,天天挑这挑那的。月棠挑了挑眉,它刚刚的眼神充满了冒犯,手痒痒的又想打岁阳了。
尾巴:怎么一阵恶寒?
“理由?岁阳行事一定要什么理由吗?也许是因为我不想让恚炎吞掉自己,也许是我瞧不上这个只会使用蛮力的傻大个,也许是我想和将军一斗……”
说辞辗转,浮烟低声细语,神秘兮兮道:“又也许,我想和十王司交换一个「放我离开」的承诺?”
「它油嘴滑舌,不要相信它说的。」
雪衣自有分寸,“十王司的判官绝不空许承诺。若能化解眼前危机,吾可以上禀十王,还汝自由。但结果,吾不保证。”
“哎哟,真是个死脑筋。那么今天就只好吃亏一点,做一趟□□的买卖了。偃偶,要守信喔。”
它轻笑一声,似乎拿捏恚炎已经是胸有成竹,“我与恚炎同为关在洪炉中的狱友,彼此知根知底。它力量虽强,但心思却比孩子还幼稚,一味执着于「胜负」。我只需要三句话,管教它不攻自破。”
嗯……来者可是诸葛浮烟?
“月棠,我继续借你身体一用。”
浮烟附身月棠,带着几人来到燕乐亭中,靠近栏杆朝着远方大喊道:「恚炎!恚炎——!」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回应,模模糊糊听不太清。
「与将军的决斗还早,你我先一决胜负如何?」
“你是…浮烟?小玩意,你凭什么与我争胜?”遥远的一道声音野心勃勃,转而化为对浮烟的质问:“我已将园林化为阵地,教十王司的走狗成了傀儡!只等将军一来,便可重开当年那一战。为什么要在此时和同族对垒?”
浮烟对这种脑子和实力不对等的粗人没什么好话,话里话外都透出鄙夷:「你操使那些乌合之众又算什么能耐,不过是些臭鱼烂虾,不堪一击。」
「我却不同,机缘巧合下我已夺舍了一枚绝好的棋子——一枚曾驱走过幻胧的绝好棋子!」
那道声音闻言愈发兴奋:“幻胧?幻胧?我记起来啦!我记起来啦!这么好的棋子,我也想要!”
「你尽可以差遣手下的冥差来找我,若能击败我所占据的这位少女,我就心甘情愿被你吞下,为你大战将军贡献一臂之力。你意下如何?」
恚炎接下浮烟抛出的挑战书,签字画押行云流水,生怕它后悔从而得不到月棠这个香馍馍:“一言为定!我和我的棋子们,这就来找你!”
单纯好骗的恚炎就这样上套了。
浮烟环抱双手于胸前,语气轻松道:“瞧瞧,轻松搞定。”
“啧啧,按恚炎的说法,外面的冥差们岂不是全军覆没了?真没用!”尾巴咂了咂舌,对十王司的实力作出评价。
“也就是说,咱们接下来岂不是要和同袍战斗?”藿藿看着雪衣,想从她那得到确认。
“……”雪衣叹了口气,无声回复藿藿的询问。
浮烟语气戏谑道:“偃偶也保留着同情心吗?看起来各位是不想打败恚炎喽?在岁阳看来,这事儿简单地就像一笔买卖。管它是同族,还是同僚,只要能赢得胜利,有什么不能下手的?”
“那么,接下来有劳各位狠狠下定决心,迎战恚炎的傀儡——也就是各位的同僚啦。”
“……”雪衣不理会她的调侃,看着藿藿和解除附身的月棠说:“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们两位,请到这边来。”
离开亭子,下行几步,雪衣拿出了一个大葫芦,仅有一条丝带缠绕。
“月棠,藿藿,在同恚炎交战前,先拿上这个。”她递给二人,细细解释它的来历和用途:“这是工造司制造的法器「藏月瓠」,十王司对它做了些改动,本想用它来困住岁阳。汝等和恚炎控制的傀儡交战后,切记要将那些分裂的岁阳锁入其中。”
“还有……”她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又难以开口。
瞧见雪衣如此犹豫,月棠回想浮烟的话,语气温和地说道:「我会对那些冥差手下留情的,藿藿也交给我吧。」
藿藿眨巴着眼睛,脑袋上多了一只小手,她下意识的蹭了蹭手心,惹得那人眼眸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今日善举,十王定当感念。拜托了。”
藿藿也鼓起勇气说道:“尾巴大爷,接下来咱们要一起面对很危险的敌人,请你也助我一臂之力吧。”
尾巴意外道:“哦~没想到你说起狠话的样子还挺有模有样的嘛。”
藿藿笑脸浮现,可还没挂多久就被尾巴一番话揭穿了内心的惧怕,“要是两条腿没有抖得这么厉害,我就信了!”
“请、请不要揭穿我!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鼓起这一点点勇气的!身为判官,这一路上没帮上什么忙,净躲在月月的背后了……”
其实,准确来说,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怀里。
“雪衣大人说,被岁阳占据的人不会被夺舍第二次。眼下也只有我能帮到大家了!”
尾巴白目黑点一瞳眯了眯,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啊呀呀,大爷我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充上气的气球,被这小怂包给吹胀了啊!还等什么呢,走吧?”
雪衣打算给藿藿添一层buff,以自己为例,道出了先前的情绪,“藿藿,虽是机巧身躯,吾心里也曾闪过一丝畏惧。”
藿藿惊道:“雪衣大人也会害怕吗?”
没想到出手果断利落,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一有要案发生最先冲在前面的雪衣也有恐惧的情绪,着实令小狐狸感到惊讶。
“面对能信手操纵生命的妖物,吾害怕…再也无法与妹妹共事。”
她不想回到幽冥深渊,见不到光明,也见不到心系之人,惶恐不安的情绪时时刻刻都围绕在心头,但她更害怕仙舟陷入不安,牵扯更多的人失去生命。
听得出雪衣三分真意,七分是在减弱藿藿的胆怯,月棠也加入了群聊,亦如小狐狸本狐上身,颤抖着身子靠着她,怯懦懦道:「藿藿,我也害怕~
“啧,怎么又感到一股恶寒?也没人吹阴风啊。”尾巴转了转,对背后的阴冷格外注意,不过还是是没找出源头,小尾巴摸了摸脑袋。
雪衣:……
浮烟:(嘻嘻,真是太有趣啦!)
月棠:为什么菜谱上没有关于岁阳的烹饪方法?
藿藿忍不住笑了一声,紧张害怕的情绪好上了许多,“连你们都说自己会害怕,我心里居然…松了一口气。”
“走吧!接下来吾要和各位分头行动,击破被恚炎附身的傀儡。在这蠢笨岁阳回过身来之前,将「藏月瓠」中岁阳尽数镇压。”
藿藿道:“也就是说,要启用「束形却邪阵」?”
“一旦完成,吾等在青丘台汇合,就在「束形却邪阵」阵心启用法阵。”
“明白。”藿藿了然的点了点头。
……
“恚炎的力量这么强大,为何却如此轻易地愿意将自己分裂开来?”
方一走下浮石,藿藿就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将其脱口而出。
月棠思索片刻,给了藿藿回复:「嗯…更好的隐藏自己吧。如若过于显眼,反而容易遭人惦记,对付起来也没有现在这么麻烦。」
浮烟则道:“越是强大,越是会毫无顾忌地轻视自己的对手…和小丫头说的一样,有时候弱小才是生存之道。”它也开始称呼月棠为小丫头,怕是没过多久,只要是有头有脸的岁阳都得来上一句。
沿着小路往下走,途径一座房屋,拐角处是房门正前方,空地上放置着一大块屏风。
屏风周围武弁尽数倒下,只有其中一位碧火环绕的武弁左右徘徊,防止闲杂人等破坏恚炎的计划。
“那是…被控制的幽府武弁……”
藿藿扒拉着墙壁,弹出半个脑袋,观察前方游荡的武弁,她亦如往常拿着铡刀巡逻,幽然火焰增添一抹诡异。
“可别指望我手下留情啊。”尾巴张了张嘴,尖牙乍现,似乎已经打算好好招待恚炎的碎片。
「交给我吧。」一道黑影窜出,冲在了尾巴前面,只留下简单的一句话。
“诶哟呵,小丫头居然比我还急。”
两条裙带随着少女的动作肆意飘动,没有束缚的鸦发如瀑布直下散开空中,她右手一翻,紫色长剑悄然浮现。
她轻轻一握,只见剑刃寒光闪烁,紫灵发出一阵轻盈的争鸣,它神识渐长,感知到主人的战意,释放出道道雷光。
但下一刻却又消散而去,化为轻如水流的银电,恍若没有了杀伤力的模样。月棠熟记承诺的手下留情,自然不得用狂暴的紫电。
如黑夜中灵动的黑猫,墨色眸子隐隐发光,毁灭的力量流窜每一处脉络,它是如此熟悉且契合月棠的身体,却又不属于她。
武弁尚未察觉身后的动静,只感到背后更加阴冷,但冷寂的过道却是与之相反,多了一丝燥热。
忽然,耳边若有若无的电流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只见铡刀一横,被「恚炎」碎片附身的武弁实力大增,轻而易举的把玩手中的铡刀,攻击也不似以前那般沉重。
手腕翻转,挽出一串好看的剑花。
月棠没有选择和蛮力抗衡,而是宛如细弱的水流般包容,顺着她的力道将紫灵从侧面脱离出来,随后脚尖轻点,化为水中游鱼,灵活得来到侧后方,提剑斜击。
攻击来的迅速,剑身银电滋啦作响,它化作一条电光闪烁的银蛇,吐出荧光的信子,嘶哑一吼,向着武弁冲去。
武弁挡得住锋利的剑刃,却已分不开神来对付银蛇。
它激射而出,飞快游弋在她的身上,在主人心智影响下专往裸露的肌肤留下自己的痕迹,足以麻痹眼前敌人的雷电。
“小丫头可真不简单,能把以「狂暴」著称的雷电运用得如此地步,相当熟练啊。”尾巴注视月棠剑法中的“柔”意,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雷电自诞生便肆虐人间万物,其强大的能量在阴云层层阻挡下依然不减,它狂暴无情,每每发作就会吞噬出现的事物。
此般暴虐的能量尤岂会轻易被人制伏。
可月棠却不一般,利刃出鞘那一刻,空气中凝滞的电离子昭示紫灵并不弱,此刻却甘愿听从主人的命令,放下桀骜不训的身段,实属难得。
紫灵:呃,老家伙想的真多。
藿藿:“那、那月月是不是很强啊?”
“放心吧,对付这种小喽啰绰绰有余,不过是为了人偶判官才留了手。”
银蛇玩腻了,想起背负的使命,露出尖锐的长牙,对准白皙的皮肤一口咬了下去,无数闪电激射,进入武弁的身体。
武弁正与月棠缠斗,铡刀高举时,双手酥酥麻麻到失去知觉,在呆滞片刻后无力的倒了下去,武器砸在地上发出碰撞声。
“哐当——!”
银蛇在她倒下之际跳到了月棠肩头,亲昵的蹭了蹭脸颊,钻进了剑身。
“月月好厉害呀!”藿藿目光闪闪的走上前,大声夸赞道。
月棠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顺手取下她腰间的藏月瓠抛掷半空,附身武弁的碎片发出凄厉的交换声,像是漩涡一样被藏月瓠吞了进去。
“嗝儿。”
藏月瓠打了个饱嗝,晃了晃无底洞的身子,回到了藿藿腰间。
“这样一来,恚炎的一部分就被装进葫芦里了。”藿藿拍了拍缩小的葫芦,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万幸,万幸,一路顺利。”
「走吧,前往下一处。」
顺着长廊绕了一圈,房梁顶端小灯笼暖光耀眼。两人途径无数倒下的武弁,在一道拱桥上遇到了此行第二块碎片,一只入魔机巧龙鱼。
“这次就让我来吧……”
月棠刚迈出一步,藿藿就怯懦的说道,引得她错愕的看看了眼小狐狸,探究的眼光如此直白,倒是让藿藿有些后悔说出口。
“呀嘿,这还是你第一次这么说吧?还记得怎么念咒吗?”
尾巴一脸诧异,跟在她身后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她说出主动面对奇妖异物的话,今天倒是活见鬼了。
它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轻啧了一声,目光落在了月棠身上,思来思去也只能牵扯到她身上了,短短时间就让小怂包有颠覆性的改变。
难道之前真的看走眼了?
「藿藿,你真的可以吗?」
藿藿毫不畏惧地迎上了月棠的视线,小脸认真道:“月月,我可以的!”
她想明白了,一味地退缩改变不了现状,明明月月和自己一样幼小(?),却拥有和武弁对打的能力,甚至轻松击败。
而作为十王司见习判官,一味躲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为自己冒险,她害怕,害怕黑猫纤细柔软的身段落到铡刀下,离自己而去。
月棠:一天天瞎想什么!
藿藿敛了敛眸光,右手一挥,一面深绿色的旗帜出现在手中,只见她左手结印,右手挥动旗帜,口中不断念道:“剪纸成兵,奉我敕令!灵符一道,诸患弥平!”
以往磕磕绊绊的符咒在这一刻变得流畅起来,一个个修建好的小纸人从包中飞出,它们表情各异,除去之前见过的,剩余的六副面孔皆显了出来。
坏笑、智慧、哭、坏笑、吐舌头、大笑,一样的身躯和令咒,纸人在藿藿的指挥下纷纷向机巧涌去,它们仿佛拥有了生命和力量将其团团围在中间。
机巧龙鱼有些茫然,但紧接着身上就传来纸人们密密麻麻的攻击,每一次攻击都让它痛苦不堪。
它准备反击,吐出炽热的火焰。
在仙舟生活许久的藿藿自然了解这一点,左手两指并拢划了个圈,几个碧光大作扑到它的嘴边,紧紧封住了嘴巴,阻止它张嘴喷火。
机巧单方面挨揍,晃动庞大的机械身子,试图把纸人甩开来,却遭到了更加严厉的打击,不一会儿就晕眩的瘫倒地上,袅袅黑烟徐徐升起。
「……这就是你说的瘦弱胆小吗?」月棠戳了戳脑袋光溜溜的尾巴,呆呆的说道。
小狐狸平常软软糯糯的,一副人尽可欺的模样,完全没想到认真起来会是这么、这么,呃…攻气满满?
回想她处变不惊,信手拈来的操控起纸符,认真的侧脸看着月棠入迷,尤其是并拢后修长的手指,海棠芳心一阵慌乱,耳朵悄然红了起来。
藿藿收起藏月瓠回来,就看到月棠一张过分精致的脸凑到自己面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声音软糯道:「藿藿真厉害呀!」
有些耳熟,但是很中听。
藿藿红着小脸,侧脸躲开炽热的呼吸,她还不太习惯少女的夸奖,而且粉嫩的唇瓣距离吻上就只差分毫,她有些羞涩。
“葫芦里应该封印了不少的岁阳,走吧,我们去和雪衣大人汇合。”
十分自然的牵起软软的小手,藿藿走在前面带路,尾巴摸了摸下巴(小尾巴~),心里确定下是小丫头的功劳,作为老父亲的它认同的点了点头。
我宣布,这桩婚事我同意了!
雪衣之前所说汇合地点是青丘台,也就是和桂乃芬刚进来时的地方,走到尽头有一道楼梯,顺其而下,不过几步路就来到了青丘台。
彼时雪衣和桂乃芬早已打趴被恚炎控制的武弁,她们站在人堆的空地中,口中一张一合,似乎在谈论些什么。
见到熟悉的人以及失踪人口回归,藿藿开心的说道:“是雪衣大人还有…桂乃芬小姐!太好了,她没事……”
“啊…地上倒着好多冥差!”
脚步声渐行渐近,低跟鞋碰触地面的敲击声格外响亮,雪衣和桂乃芬纷纷朝来者投以目光,藿藿拉着月棠缓步走来,小脸挂着笑容。
“阿月!藿藿!谢天谢地,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啦!”桂乃芬眼中冒出精光,为她们安全回来感到无比高兴。
“吾已将遭到恚炎摆弄的冥差尽数打倒了…既要留力,又要能击倒他们,还真是麻烦。”
雪衣呼了口气,缓缓抬起头问道:“汝等的差事办得如何?”
“嗯,恚炎的碎片已经封印的差不多了。”
得到回复,雪衣点了点说道:“接下来,该是将藏月瓠里吸入的碎片封进「束形却邪阵」里。恚炎的力量被剥夺,它便无法再对绥园里的人和事施加影响了。”
月棠和藿藿对视一眼,眼底都蕴含着笑意,造成了这么久的骚乱,终于是快落下帷幕了,绥园也是时候回归平静了。
桂乃芬望着藏月瓠,眼中再度闪烁起光芒:“哇哦,这个葫芦,好漂亮哇,这就是仙舟上的法宝吗?”
她倏然上前,凑近的身影让藿藿往后退了一步,开口说道:“桂乃芬小姐,请小心…靠法阵太近,可能会让人有些头晕目眩呢……”
桂乃芬眯了眯眼睛,笑意满满道:“不打紧,不打紧,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观看十王司的除魔道具呢!”
眼神半敛,话音逐渐低沉,神态与平日的桂乃芬大不相同,最后的几个尾音细细品味,发现和某烟相似…等等,浮烟!?
“藿藿,别让她靠近!”
待到尾巴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藿藿刚打算离开就被桂乃芬拿过挂在腰间的藏月瓠,她面不改色地将葫芦摔到地上,葫芦在地上碎开,无数的岁阳逃了出来。
桂乃芬做完这一切,直接晕倒了过去,混入了倒下的武弁一列。
“不好!”
逃出的岁阳们:“浮烟~是浮烟~你赢了~你赢了……”
“别抛下我们…帮帮我们~带我们一起~重现「燎原」的威光吧~”
一时间青丘台到处是岁阳的鬼哭狼嚎,从它们的话里不难听出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浮烟,那个不安好心,充满算计的大眼珠子。
“呵呵呵,哈哈哈~感谢各位判官大人替我扫清障碍,收集来岁阳的碎片。”
四面八方传来浮烟的声音,迷惑的几人四处望去,都未见浮烟的身形。
“我说过我会从你身体里离开的,小~棋~子~”
一团幽影从月棠体内窜出,雪衣和藿藿连忙接住有些脱离的少女,长时间的附身,难免会被带走些许精气神。
“不错,我也该兑现承诺了。”
无数岁阳浮空,它们不受控制的涌向浮烟,被它一个不落的吸入体内,身体变大了好几倍。
“不好!坏家伙想要吞并其他岁阳的力量。”
藿藿扶着月棠,浮烟发出的强大吸力将散落各地的岁阳纷纷吸去,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没想到辛苦了这么久,给浮烟做了嫁衣。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大!”
浮烟发出阵阵狂笑,身后幽炎猛烈燃烧,飘忽不定的蓝色火焰照亮了整片绥园,它犹如一个特大号的火焰珠,源源不断的燃烧着。
点点火星落下,倒下的武弁纷纷起身,摇头晃脑的拿着铡刀,形态各异的站立着,将几人重重包围在圈内。
“棋子们,再来一局如何?”
银蛇肆意穿梭在武弁中,留下一道又一道闪电,伴随着紫灵的轻吟声,月棠与三人激战着,丝毫不落于下风。
她跟着朝月留下的记忆,极致简单的招式穿插着海棠剑法的神韵,剑身散发出一道淡淡的紫光,在空中幻化出朵朵娇艳的海棠花虚影。
青丘台上,阴风呼啸,她的长发在空中翻飞,犹如一朵舞动的黑莲,为这本就谲异的环境更添一抹森冷。
手中紫剑,仿佛拥有着神秘的力量,剑身散发着淡淡的紫光,剑尖指向的方向,空气都仿佛被割裂。
武弁双手提着铡刀,不约而同向她扑来,铡刀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宛如判官决裁的镰刀。
月棠脚下轻巧,身形如电,剑光划破夜空,带起一阵银色的闪电,它与银蛇交织共舞,发出道道银光,那一刻仿佛照亮了阴沉的天空。
她的剑法愈发流畅,挥剑的速度也愈发快速,剑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虚影,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每一次剑挥出,都会有一位武弁被击退。
吸收了恚炎碎片的浮烟岂会那么好对付,被它控制的武弁仿佛有用不完的体力,倒下又爬起,如此重复,生生不息。
武弁攻击不留情,可月棠和雪衣几人不一样,她们对付的是公职人员和昔日同僚,一个被仙舟律法约束,一个被感情所束缚。
你可以说偃偶不可能动心,但你不能否认雪衣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只是寄居其中,并非如同偃偶般冷冰冰。
不过多久,三人就陷入了颓势,步伐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
银蛇颓废的围着月棠的脖颈绕了一圈,无力的钻回了剑里,紫灵也不再作响,这战打的一场疲惫,克制能力爆发的感觉让它像虚脱了一样。
雪衣右手扶着使用过度的左臂,有些无奈的开口道:“这妖物…真棘手……”
她就是因为过于留手,导致在战斗中不幸受了伤,如果没有同僚碍手碍脚,雪衣迟早灭了这岁阳的焰火。
“大家…没事吧?!”
藿藿小脸扑红,额头泛出点点细汗,手里的旗帜不知挥动了多少次,纸人的储备都见了底。
“那家伙聚合了太多岁阳…要想一点点削弱它,吾等累死了也没有胜算。”
尾巴轻笑一声,胜券在握般说道:“未必没有胜算啊,人偶……按自己的话说,岁阳融聚时会形成脆弱的平衡。”
它撇过脑袋看向藿藿:“你明白怎么做吧,藿藿?”
藿藿当然明白它的意思,以此身破坏彼物之平衡,使得浮烟脱离融聚状态,到时候它们自然会化成原有的模样。
可是代价呢?
她也明白这么做需要付出什么,打破平衡的那方终究是要付出更多,轻则承受巨大的痛苦,久久不能释怀,重则烟飞云散,再也存于世间。
“可…可是……”
尾巴毫无付出代价的害怕,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怕什么?老子没了,你不就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了吗?”
藿藿不敢想象失去尾巴的生活,这么多年,它就像是长辈一样陪伴自己,虽然多半时间都让她产生恐惧,素质也极其低下,时不时骂藿藿。
但到真要做出诀别的时候,藿藿反而没有平时说得那般果断,毕竟心里都清楚,它不可能离开,可此时此刻不一样了,放开封印,尾巴是真有可能消失。
藿藿抱着思绪混乱的脑袋,娇躯微微颤抖,不敢做出选择,无论是放出还是不放出,都让她十分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