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了倦了,这些小棋子也太无聊了,不如你们也加入到其中来,如何?”
加入?加入什么,武弁的行列吗?
月棠握着紫剑,粉唇吐出片片灼热的呼吸,胸脯起起伏伏,听到浮烟的话,微微皱了皱眉,不安的往雪衣身旁蹭了蹭。
她之所以这样做,一是雪衣身为当差十王司判官多年,积累下的实力定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二是为了遮挡身后的藿藿,如若又爆发战斗,让实力最弱的她远离才是最好的。
她到是想的挺美,要是雪衣听到这番心里话,不知道要苦笑成什么样子,没看到身上部件都产生损害了嘛,就算她再有能力,总不能顶着快散落的身体吧。
浮烟力量大作,眼眸挣得快到边缘,一抹红光闪过,瞳孔变得更加殷红,幽火似燎原之势,遮挡了半片边天。
幽碧光芒照遍整片绥园,每一处景色都被幽光覆盖,披上了一层诡异的面纱。
竹林感到不安疯狂抖动,死静的淇水翻江倒海,无数残渣浮现湖面,就连那满山的枫树也不断抖落叶子,洒落满地枯黄。
“放弃抵抗,为我所用!”
浮烟强大的意念进入两人体内,雪衣机械耳朵红光一闪,如同什么重要的东西断裂,忽的阖上眼眸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月棠只觉得头痛欲裂,杂乱无章的声音充斥在脑海,她们斥责自己行为不当险些造成仙舟覆灭,又或是在哭诉为何不早日归来,让她苦苦等待百年之久承受相思之苦。
再后来,是一个红瞳少女,抓着自己怒骂,满脸的憎恨和杀意,可高高举起的血手始终没有落下,只余下一滴透明的泪珠。
意识渐遁,幽火裹挟着身子,不受控制的往浮烟方向飘去,眼前就是它森然可怖的大眼珠子,强大的吸引力似乎要将两人吞噬个一干二净。
红雾如袅袅炊烟,自偃偶身体而起。雪衣咬紧牙关,眼圈围着一抹殷红,她靠着自己强大的精神力暂时挣脱了浮烟的束缚。
“打不赢便耍赖么!”
铁索如飞箭激射而出,化为两只蟒蛇紧紧“咬”住月棠的腰部,以往它的任务都是为了拘魂索命,未曾想也有就救人一命的时刻。
一把破魔锥自右手一旋,手下用力,狠狠的扎进地面,两道铁索再次射出,绕着两边的石栏转了好几圈。
雪衣右手拉着两道铁索,左手紧紧握着不松手,仔细一看,腿上正绑着方才的破魔锥,她咬牙切齿,身体已然成为两者之间的支撑。
才、不会让月棠被汝等邪物吞了去!
此刻的雪衣充满了安全感,倘若月棠意识苏,醒应该会…呃,被吓晕。
因有岁阳附体,浮烟的手段对藿藿没用,她抱着脑袋蹲在后面束手无策。包里的纸人耗尽,她就像是失去了唯一的反抗手段,但哪怕纸人在身,对此时的浮烟也并无太大用处。
“没用的东西,你……”
尾巴气的摇头晃脑,没有接触封印的它冲上去也就是个小点心,都不够浮烟塞牙缝。
“你给我支棱起来啊!”
藿藿哽咽着,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呜呜,这家伙怎么也杀不死……”
吸引力剧增,即使有铁索带来的重量,雪衣也止不住逐渐靠近的身体,一点点滑向浮烟。
关节嘎吱作响,偃偶的部件哪怕再为精贵,也终究是「问」字部的人所打造,凡是凡人打造之物,岂有不损的一天。
浮烟发出声声狂笑,娇柔的声线此刻却显得格外刺耳,强大的□□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将月棠和雪衣吞噬,它又何惧滕骁!
可痴心妄想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实现。
「你这个杂种,我是不是给过你警告了!!!」
低声怒吼响彻整片空间,到了耳边却如同一道炸雷,直道阵阵耳鸣。
月棠的体内,曦月正靠着海棠休憩,但小世界随着主人心境的动荡变得阴晴不定,狂风大作,不一会就将做美梦的她吵醒了。
原本又是以为发生了什么伤情伤感的烂桃花,便打算置之不理,岂料变化越发严重,差点让她摔进流水中成为落汤鸡。
此刻,曦月才察觉有意一丝不对劲,连忙挥出云镜,入目便是自己嫌弃到不行,却又时时刻刻保护的小团子马上就要香消玉殒的一幕。
瞧见罪魁祸首,她散发出无尽的怒火,一个小蚂蚁吞了屁大点力量就为非作歹,想要置人于死地,看来还是那一下太轻了,不能给它个教训。
月棠的身形微微颤抖,她倏然睁眼,瞳孔猩红如血,内里似有无数冤魂嘶哑的悲鸣,又充斥着血光四溅弑人的暴虐,俨然一副地狱。
「你这个狗东西,教训没吃够是吧?」
「月棠」再也不受浮烟的控制,黑色的云雾若有若无升腾而起,她娇躯缓缓落下,直至低跟触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抓着铁索一拉,势如千钧的力道将雪衣猛的拽了下来,被一只手臂稳稳的揽腰抱住,那吸力再也没了用处。
“……”尾巴目瞪口呆的看着气势大变的月棠,自我牺牲的打算一下子就消了,有人替自己出手,为什么不乐意。
藿藿也站了起来,突然的变故让她暂时忘记了胆怯,眼神直直的望着那道背后缠绕着万千恶魂的身影。
雪衣方一接触「月棠」的身体就发现了不对劲,极致的冰冷与微弱跳动的心脏,她仿佛被什么阴魂附体,暂时拥有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曦月:脑子不大好好使就去修修,搁这玩过家家?
“小棋子,区区这点能力,你觉得可以打的过我我吗?!”
看着气势怒增的「月棠」,浮烟不知为何,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脸上写满了惊恐,但瞳目里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恨意,就好像曦月之前把它怎么了似的。
「月棠」淡淡的望着疯狂大叫的浮烟,目光如同黑夜般冰冷深邃,不过是一点小手段而已,竟破防到如此地步,见了自己跟看到鬼一样。
这般平庸无能又胆小的心境,怎么能够掌握如此的能量,不过是一时的寄宿迷了心智,一招打散了便是。
「废物罢了,有什么可逞能的,站着等死吧。」
大眼瞪小眼,目光仿佛在空气中碰撞出一连串的火花,浮烟幽焰大作,武弁纷纷提刀暴起,前所未有的速度令雪衣都看不过来。
就在寒光闪烁,刀刃携着破空之势,划开寂寥的黑夜时,「月棠」右手紧了紧雪衣的腰,阻止她顶着即将崩溃的偃偶躯体防护。
她淡然举起左手,一幕透明屏障自掌中展开,数道攻击皆犹如太极扭转乾坤,回转到了铡刀上,震的武弁都向后退了几步。
「月棠」并没有等浮烟做出反应,而是左手上凝聚一道幽暗的虚影,散发着漆黑冷寂的光芒,犹如来自极恶之魔的审判,将四周的敌人瞬间笼罩。
虚影的轮廓并不清晰,却散发出一股无可匹敌的霸气,仿佛可以摧毁世间的一切。
她只轻轻挥动手臂,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瞬间爆发,无数咆哮的恶魂裹挟着对世间极致的恨意蜂拥而出,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向眼前的敌人。
但奇怪的是,它们身上却带着若有若无的花香,随阴风弥漫在整座青丘台上。
浮烟尚且有所动作,恶魂就如同看到什么珍宝一般,飞快的冲入了它的体内。
“你…混蛋!你们是什么东西!给我…滚出去!”
密密麻麻的撕咬感从体内传来,浮烟疯狂的晃动自己的身体试图将它们甩出来,随着它的异动,被控的武弁也跟着行动杂乱无章。
“铛铛铛——!!”
铡刀对着地面邦邦乱砍,其中几位化生为绥园的园丁,拿着铡刀修剪淇水旁的花草,就是掌握不好力度,剃了残枝败叶满地狼藉。
突然一位武弁高举铡刀,双手挥舞着冲了过来,雪衣和藿藿警惕心大起,纷纷拿起武器准备迎接她即将到来的一击,三人里唯有月棠老神定定。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远?
两人望着擦肩而过的同僚,一脸茫然的对视,回过头就见她像是一只止不住脚步的野马,对着青丘台的石栏一顿乱窜。
「杂种,为什么不试试把它们也吸收了?」
「月棠」闲庭信步,像是逛自家后花园一样,慢悠悠走到浮烟下方,叉着腰嘲讽的看着它,眼里带着轻视。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浮烟回应她一串痛苦的哀嚎,大眼珠子身体里传来道道其它岁阳恐惧的叫喊声。
“啊啊啊啊啊,快跑啊!!”
“它、它在咬我的身体!!”
“呜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要就这样离去!!岁阳一族永生不——”
“浮烟!!救救我们!!!”
「月棠」的耳边回荡撕咬咀嚼的声音,恶魂大快朵颐的愉悦无差别的传递到身上每一处,她微微跳动的心脏浮现变态般的刺激,好像和它们一样尝一下它的味道。
粉嫩的小舌饥渴难耐的舔一下唇瓣,「月棠」按压不下的欲望如同雨后春笋纷纷破土而出,眸光猩红谲异,饶有兴趣的盯着声嘶力竭的浮烟。
「不行不行,要是月棠知道我乱吃些东西,又要教育一大堆了。」
她吞咽了一口,想起少女宛若恶魔低语般的教育,摇着头收回视线,一路倒退到碰触上前查看其他同僚情况的雪衣。
即使是偃偶,上等材料捏造的部位恰到好处还原了人类该有的程度,身高差带来的好处就是「月棠」可以轻而易举的碰触那对柔软,而不是撞上邦邦硬的脑袋。
“你对它做了什么,能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
雪衣稳住「月棠」的身形,她从未见过岁阳有过这样的情绪,哪怕搜遍整个仙舟,可以说没有一个会想浮烟这般鬼叫,所以她十分好奇。
「月棠」深吸了口气,压下眼底病娇的第二人格,这才嗤笑一声,冷语道:「不愧是一些‘友好’的孤魂野鬼,上不得场面的东西。」
“你……”雪衣似乎有话想说,但又在顾忌什么,张了张嘴,最终选择沉默。
「担忧她?哼,你们倒是对她关心有加。放心吧,她可没有任何事情…不信的话——」
「月棠」起身面对雪衣,右手打了个响指,背后的浮烟目眦欲裂,它能感受到恶魂虽然停止了啃食四处逃窜的岁阳,却毫不犹豫地爆开躯体,一股股轰然的能量肆意穿透身体。
「雪衣姐姐……」
能量光束爆发,浮烟的表面出现丝丝裂缝,止不住的光芒从裂缝泄出,浮烟瞳目挣到了岁阳生最大的一次,随后脆弱的躯体再也抵挡不住猛烈的能量,它在空中猛的爆炸开来。
如同一颗大号的烟花,先是炸出一团淡绿色烟雾,得以逃出魔爪的岁阳奄奄一息的做出自由落体,比起上一刻的地狱,现在仿佛置身于天堂。
曦月在浮烟爆炸时就回到了小世界,海棠树见她归来高兴的晃动枝丫,在头顶落下一片花海,她伸出手拍了拍树干,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事情解决了,多亏了你帮忙。”
月棠先前说的非假,即便是借身与她,曦月的实力回不到巅峰时期,长年居住在这片天地,自身的能力早已牢牢与之生根,离开的代价就是退化到一个稍强的普通人。
但也不是没有其它办法在此间之外使用,唯一的办法就是借海棠之手,得到月棠本源的力量,才可以像她刚才那样肆意妄为。
朝月与丰饶玄鹿那一战也是用了这个方法。
这个方法唯一的启用权,就是月棠陷入危险的时候,海棠会自行告知她们出手,完全不需要自己主动。
海棠树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枝丫伸出轻抚曦月的脑袋,又分身为她泡上了一壶香浓的海棠花茶,自从朝月解脱后,能说得上话的唯有曦月一人。
也不知道这方天地到最后是否会只剩她一树,再次等不知多少年,才会引来新的灵魂碎片,令小世界热闹起来。
“月月,你没事吧。”
意料之外的「岁阳之祸」,化作了漫天火雨,浮烟趁乱附身于冥差,被苏醒的十王司武弁及时控制,尾巴想要牺牲自我解决浮烟的想法不了了之。
“小丫头,你这下可是出名了,也不知道十王司那群老怪物会给你怎样的嘉奖。”
尾巴跟在藿藿身后,看着回归后虚脱到脱力的月棠,缓缓开口道。
月棠试着起身,但巨大的亏空令她动一下都要大喘气,只得像只柔若无骨的猫咪一样任由雪衣抱在怀里,双手无力的扒拉着她胸前的衣物。
「你们没事就好…嘉奖就算了…别把我抓去审问就好了……」
即使用玩偶说话,也多了几分疲惫,身体尚且好说,来自心灵的劳累却是怎么也消不去,似有愈演愈烈之势。
“你暂时不要说话了。等十王司的增援到来,吾会让寒鸦带你去绥园休憩的地方,可能需要得到十王的指令才能得以放行……”
雪衣眼眸下垂,话语多了几分歉意,毕竟按照十王司的规矩来定,月棠刚刚那番情况不得不引起她们重视,惶恐是又一位「燎原」的诞生。
虽然「燎原」在当年很快就被滕骁打败,未能造成什么翻天覆地的后果,但造化洪路里却之不尽灭之不竭的岁阳,这些年可添了不少麻烦。
“雪衣大人,月月这件事真的不能压下来吗……”
尾巴:“对啊人偶,小丫头可是出了不少力,你们这样对待她,怕是有些不太厚道吧?”
雪衣艰难的摇了摇头,眉宇间充满了忧愁,“藿藿,你、我和尾巴尚好说,可苏醒的武弁们未必不能察觉到异样,更何况……”
“啊啊啊啊,你们休想把我砌进法阵里!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浮烟怒骂声不断,丝毫没有被打败后的沉默寡言。
据十王司缚魔典籍中的记载,身为星火之精,岁阳不会死灭,所以就算是遭到了重创,失去敛聚的大部分力量,浮烟仍有余力附身于雪衣麾下的冥差童子。
十王司已备妥镇伏岁阳的法器,届时将以此处废园结成阵法,囚缚岁阳。
今日的仙舟算是度过一劫。
“尾巴、你、还有你们两个判官,总有一天…”
它控制冥差指着迎面而来的几人一岁阳,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机会,将你们撕得粉碎,将你们骨头咬得嘎吱作响,抽干你们每一分力气,再把你们像痰一般唾进地缝里……”
“嘿嘿,我看你还是留着力气给法阵吧,不知道永无天日的黑暗你受得了不?哦!我忘了,你才掏出来没多久。”尾巴露出欠揍的笑容,一脸戏谑道。
“你!你这个叛徒!”
“雪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