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朗在他的感染下也笑了起来。就连安安的脸上也浮现出久违的笑意,可眼中却带着十分的羞怯,目光飘忽闪躲着不敢直视保成的眼睛。保成只是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仿佛满怀着对青春易逝的无奈的叹息。
安安终于知道自己对于二哥的恐惧缘何而起,太子的举止神态都和皇上越来越肖似。更重要的是如果他让自己做什么,自己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可是他无法忘怀那一日的午后他俯下身来抱住自己嚎啕大哭,脆弱得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疏远我、抛弃我?”
“抛弃?”何以竟使用如此严重的字眼呢?难道不是你们抛弃了我吗?他回想起那些被弃置如敝屣的岁月,那些于太子而言不过是信手施舍的残羹冷炙,于他而言却是在狂风疾浪中死死抓住的救命的浮木。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人和人的差别不是显而易见的存在吗?他仰头盯进他的双眸,就好比你是高高在上的无价美玉,而我不过是不值一提的飘零草芥。无论再怎样委曲求全百般逢迎,终难逃见弃见捐的宿命。
可他分明看见保成眼中神色幽怨,堂堂一国储君竟然也会如此失魂落魄吗?“我一向视你为至亲手足,难道深宫之中就真的没有真情的容身之地吗?”
安安不知所措,却无法开口安慰他——就算是能开口说话,也只能词不达意,无法恰如其分传达他的心意。“你非要让我乞求你不可吗?” 他从未见过二哥这般颓唐落魄,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无能为力,只得将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慌乱的心跳出卖了他的手足无措。他温柔抚摸着他的头,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无限的悲悯——他不知此刻还能做什么,只能默默替他拭去脸上的泪痕。可就算他们此刻紧紧依偎,无形的屏障始终如影随形。筑巢的燕子在梁间呢喃着上下翻飞,暮春的暖阳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晃在安安脸上微微炽热,攀援生长的暗影渐渐将二人分隔成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他们就这样伫立良久,直到二人的身影完全被吞噬进阴影中与之融为一体。
“哎呦,轻点……”
“王爷您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去捅那马蜂窝呢,还被蛰成这个样子,万一让万岁爷知道了,八成又要责怪您了……”四福晋一边按着太医的吩咐替他换药,一边絮絮抱怨着。堂堂一个王爷,怎么今日竟落得如此狼狈,传出去恐怕又要沦为笑柄了。她家世不显,又嫁了一个并不得皇帝看中的皇子,在一众妯娌间总觉得低人一等,心中自是十分怨念。
“别说了!”他心中纵有十分不满却不敢宣之于口。太子向来是个目中无人的魔王,今日如此这般飞扬跋扈想必是那温若朗吹了什么枕头风。这些马蜂身躯虽小,但气势汹汹。被蜇的地方迅速红肿起来,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那空气中弥漫的马蜂的气息让他不安,也让他永生难忘。他暗自下定决心,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太子又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命好托生在皇后的肚子里。来日方长,且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