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心事重重,下午的活也歹接着干。这力气活一出,脑子就顾不得想别的,流着大汗喘着粗气,一直干到月挂枝头,这船货才算完。
算起来,扛了也有一百来包,拿了两工签。今日下值的时间晚了好多,账房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偏偏队伍还排得长,脸色更是臭。
不过最多嘀咕两句贱骨头,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
顾存山跟着队伍缓慢移动,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碎语。
“欸?今个儿没人在这儿守着,不寻常啊。”
“嗤,你还巴着有人?钱多了发慌?头一次见主动上供的。”
周围的汉子闻言哄堂大笑。
“瞧瞧瞧,你这人,尽说孬话。不用白花钱我高兴两句还不行了?我裤兜里有几个子,你不知道?那是比你屁股蛋子都白净!”
“哈哈哈,我见你今天抗包可是卖了力气,挣不少喽!”
“哪比得过你,攒的十个签准备一齐兑了,亏你碰上好时候,不然怕是上交的不止三文。”
“说起这个,临出门前我还在犯愁呢,家里婆娘倒是看得开,让我宽心,早点兑了好,万一以后那供钱又涨呢?”
“这话有理,人家一天一个主意,受罪的是咱们哟。”
其余的汉子闻言被带起感慨,七嘴八舌加入了闲聊,前头的人兑好了铜板,颠了颠布袋子,高兴揣怀里撤了下来。
顾存山上前一步,修长的两指将工签推了过去。
昨天的两工签加上今日下午的,一共四个,共八十文。
账房抬眼瞧了他一下,伸出手收了签,另一只手打着算盘,让旁边的小学徒给钱。
顾存山点数了一遍确定没错,拿着布块包好,就快步朝城外的方向去了。
时辰不早了,乔安在家也该等急了,不知道有没有按时用饭。
再说,也不知道刘鼠子被人发现没,闹得动静大不大,乔安要是听了消息估计心慌,顾存山想想,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归家心切,往常一个时辰的路他只用了一半时间,赶路赶出一身热汗。
皎洁月光下,隐隐看见屋子一角,他眼里带上了笑意。
推开院门往屋里走,只见一盏油灯亮着,没看着人。顾存山进了里间先换了衣裳,再爬上竹梯子把钱放好,抬脚要往后院去浆洗短褂。
掀开草帘子,动作做到一半,他突然僵了一下,手忙脚乱理好帘子,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手捂着脸,耳尖红得要滴血,只恨不得打死刚才的自己才好!
一闭眼,匆匆一撇的景象立马浮现在脑中。
只见清辉月光衬着白皙如玉的人儿发着微光,似天上神仙般如梦如幻,好像蒙上一层皎洁白纱,朦胧微美。
他修长的细颈前倾,曲线流畅勾人,两扇蝴蝶骨轻颤,下下拨人心弦,叫人方寸大乱。
不过短短一眼的功夫,顾存山就张惶得不得自已,说到底不过是个十五岁的青涩小子,未经人事,怎么看得了如此香艳美景?
更何况那是乔安,乔谷叔唯一的哥儿,自己,自己,真是个禽兽!
顾存山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微微平静下来,心神却还是不住的关注后院动静。
先是微微水声晃漾,再是轻轻的衣物摩擦声,之后脚步声放大,越来越近,顾存山猛的回过神来,一阵风似的慌乱跑回里间,心揣揣气难平,全副注意吊在外面。
乔安穿着雪白的里衣,简单披了个外褂,从后院掀了草帘子进来。边拿布巾绞头发,边抬着他那双猫儿眼望了一圈四周,嘀咕了句“奇怪,听错了?”
他明明听见前院栅栏门的嘎吱响,怎么不见小顾人影?
油灯晃着火苗,乔安转头往里间看了看,火光拉长顾存山的影子,叫人发现了踪迹。
乔安把布巾往肩上一搭,散着头发弯着眼,放轻脚步扒着门框探出了头,坏心思的故意大喊:“小顾哥哥!”
顾存山应激抖了抖,不太敢去看他,“怎......怎么了?”
“嗯?”乔安眯了眯眼,敏锐嗅到两分不同寻常,“小、顾、哥、哥,你在干嘛呢?”
“咳!”顾存山勉强维持镇定,朝乔安笑笑,只是发红发烫的耳尖仍在悄悄泄露他内心的羞腼,“今日在家无聊吗?”
乔安摇头,如数家珍地报出了自己一天的行程:“早上你走没多久,隔壁张婶叫我去挖笋,说马上入冬了,多囤些做菜干好,省得整日白菜萝卜。我挖了好多呢!哼哼哼,可是有六背篓,厉害吧?”
“哟,这么多?”顾存山眼底映出他得意的小模样,只觉得对方可爱极了,“辛苦你了,菜干你一人做不完,等我明日下工回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