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鼠子大力一拍货箱:“什么?没逮到人?”
两跟班汉子面面相觑:“他今个儿没找账房兑工签,我们俩搁那干活,货一卸完那小子就跑了,真不是故意没抓到人。”
“他奶奶的,”刘鼠子嘴脸一横,呸了口,“早上那顿还是揍轻了,明个儿先别干活,专门给我盯着,他绝对跑不掉!”
两个汉子脸色为难:“这......不上工哪来的工钱,光盯着那兔崽子,一大家子吃啥喝啥?”
刘鼠子顿时拉长了脸,神色阴沉。
“怎么,你们也不想在码头混下去了?我大哥可是王虎子,谁不知道他是码头一霸,你们俩可要在心底好好掂量掂量。”
“说笑呢,说笑呢,刘哥别气,肯定是您的事儿要紧,保证办妥妥的。”
刘鼠子满意了,眯了眯眼,伸出手在他们面前比了个来钱的动作,话也直白:“一人两文。”
一汉子大惊失色:“啊?先前不是只一文?”
说完他就后悔了,明显是刘鼠子想得寸进尺,直接说出来只会让场面难看。
果不其然,刘鼠子狠狠瞪了他一眼,鼻孔出气嗤笑道:“你要是不想交,就早点滚出去,一点拜山头的诚心都没有,怎么叫我跟虎哥引荐你俩?”
两汉子点头哈腰,忍痛交了钱,看着刘鼠子的背影,没忍住狠狠呸了几口。
“他娘的,去姓刘的狗屁!要不是惹不起,连他我都要打一顿!”
“唉,快别说了,被人传了小话,又是叫人在心里记你一笔。咱们也赶快去收那些散工,新工的供钱,多少也能捞点油水不是?”
一说到这儿,两人相视一笑,心情好上不少,也是装起派头来,目光贪婪地扫视着账房帐下排起的长队。
那头顾存山告辞老赵后,怕多生事,头也不回直往城外赶,等到家门口,格外放轻了脚步,怕被乔安瞧见他现在的鼻青脸肿的样。
进来堂屋往后院一瞧,没见乔安,倒是灶房冒着炊烟,应该是在煮饭。
他提起两桶水往前院去,简单冲了下,进了里屋翻找出乔谷生前常用的红花油,龇牙咧嘴地用力搓开,抹完了脑门青筋还突突直跳,缓了好一会儿没那么疼了,才拾掇好出屋。
乔安掀了草帘子进来,见屋里昏暗,嘀咕了两句,“怎么不点灯啊?”
刚才听见水声哗啦,瞧见是顾存山回来了,对方没朝他打招呼,掂了水就径直出去了,奇奇怪怪的。
乔安夜盲症还在,月亮一出来就两眼一抓瞎,顾存山知道,见他伸着两手往这边摸索,急忙开口。
“你别动,我去点灯。”
乔安乖乖站在原地,拿手一拍脑门,想着过来的时候应该带上灶屋油灯的,有些麻烦小顾了。
顾存山也有点后悔,怕乔安问起伤口,想着天黑看不着,出于逃避心理没点灯。万一因为这个,乔安磕着碰着了,那就是他的不是了。
“嚓。”
小火苗窜了出来,汲取周遭的一片蜡油,渐渐变亮。昏黄的火光照亮了整间屋子。
就算顾存山想把受伤的半边脸藏在阴影里,也没逃过乔安敏锐的目光。
乔安微微眯了眯眼,猫儿眼难得锐利,绕着顾存山走了两圈,仔仔细细把人审视了两遍。
“小顾哥哥,”他斟酌着语气,柔中带缓,直击要害,“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顾存山避开他的视线:“摔的,没事,不影响明天做工。”
乔安身体十四,心里年龄可是十八,哪能不知道这是被人打出来的?
一想到有人暗地欺负小顾,他的怒火就噌噌往外冒。
乔安:“小顾哥哥,我昨天才说什么来着?家人之间要坦诚,要沟通,不要自以为是的认为瞒着是为对方好。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伤是怎么来的?”
他掂着脚仰头贴近顾存山,双手捧着对方的脸,那双似黑玉的水润大眼圆睁着,迫使对方正视自己。
在这种时候,好说话的小猫难得表现出强势,叫人怎么忍心违逆?
顾存山低垂下眉眼,把刘鼠子的歪心思和针对一股脑说了,听得乔安气愤跺脚,冲进灶屋拿了菜刀就想去砍了人家。
顾存山意外小猫如此暴躁,急忙拦住了他,哄着把刀从乔安手里拿了下来。
乔安耷拉着眉,愤愤不高兴又委屈:“那你这打就白挨了吗?”
顾存山瞧乔安这么气愤,不知道的还以为乔安被刘鼠子打了呢。他无奈摇头,去拉人家的手,被小猫一爪子拍开了。
乔安泛粉的指尖抵着顾存山的胸口,泄愤似的狠狠戳了两下。
“被打的是你哎,你都不生气吗?做人脾气不能这么软,哎呀,你真是气死我了!”
乔安原地跺了跺脚,格外恨铁不成钢。
顾存山再次去拉他的手,这回没被拍开。
“我知道,人善被人欺,我不会白白吃这顿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