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的客厅从未像这些天这般热闹过。
从清晨到傍晚,女人们络绎不绝地踏入她的住所,带着各式各样的鲜花、香水、巧克力,还有更重要的——新鲜的八卦。她们穿着华丽的裙子,手腕上叮当作响的镯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笑声、香水的气味、丝绸裙摆摩擦的细微声音填满了整个房间。
“听说波利娜的情人被他的妻子逮了个正着!那个女人简直疯了,把他们堵在公寓里大闹了一场!”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兴奋地说道,一边用烟嘴敲着沙发扶手。
“这算什么?我听说那个女人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装傻,等着找个合适的时机翻脸。”另一个女人嗤笑道。
“巴黎真是越来越荒唐了。”夏洛特半靠在沙发上,慵懒地抿了一口香槟,眼角含笑,“不过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她的女伴们纷纷附和,话题很快从波利娜的情人转向某个夜总会的舞娘,又或是某位德国军官和巴黎女人的风流事迹。笑声和窃窃私语充斥着客厅,每当警卫站在门口时,都会露出头痛至极的表情,仿佛这一整屋子的女人比前线的战事还要让人头疼。
勤务兵也不好受。玛格丽特的客人们总是指使他们倒酒、端点心、整理凌乱的披肩,还时不时地娇滴滴地搭讪,让这些年轻的士兵无所适从,红着脸逃回厨房。
不出几天,士兵们就忍无可忍了。
一天午后,副官终于亲自上门,带着一个年长的德国军医。
“巴托利小姐。”副官的脸上挂着惯常的礼貌,却明显透着一丝克制的无奈,“医生来看望您。少校在离开前特别交代,要确保您的身体状况良好。”
玛格丽特正半倚在长沙发上,穿着一件轻薄的丝绸晨袍,嘴角带着懒洋洋的笑意,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目光却透着十足的戏谑。
“难道说,医生,女人们在一起说说笑笑也会影响恢复吗?”
副官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并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他更习惯于服从命令,执行任务,而不是面对一群涂着红唇、穿着香奈儿裙子的女人在他面前大笑。
“少校说了,您的健康最重要。”
“他确实这么说了。”玛格丽特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抬起眼睛看着副官,“但他有没有说不允许我有客人?有没有规定我每天最多只能见几个人?有没有禁止我喝酒、跳舞、享受生活?”
副官被噎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更加严肃,但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当然明白少校的意思,少校的原话是:“让她安静地待在家里。”可他没想到的是,玛格丽特并没有违抗这个命令,她确实一直待在家里,问题是——她让这所公寓变成了一座小型的社交俱乐部!
医生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试图缓和气氛,但玛格丽特完全没有搭理他,而是优雅地抬起香槟杯,仿佛在向副官“敬酒”。
“副官先生,您可以告诉少校,他的情人状态良好,精神愉快,恢复得比任何人预料得都要快。”她眨了眨眼,笑得像一只狡黠的猫,“是不是?”
副官绷紧的下巴抽动了一下,显然是有些无奈,他知道再多说什么也不会有用,只能僵硬地敬了个军礼,然后转身带着医生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客厅里的女人们立刻爆发出一阵笑声。
“亲爱的,你真是个恶魔。”夏洛特笑得趴在沙发上,伸手在玛格丽特的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你看看那位副官的表情,他一定恨不得把你绑到床上。”
“可惜,他没有这个权力。”玛格丽特轻轻耸耸肩,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香槟,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而且,少校让他们照顾我,可没说要让我变成一只被圈养的鸟。”
女人们继续大笑,继续八卦,而玛格丽特微微靠在沙发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的焦虑像一条盘踞在心底的蛇,紧紧地缠绕着她,让她的每一次笑都带着勉强,每一杯酒都像是在灌溉一片即将枯萎的荒地。
她需要掩盖自己的不安,继续制造喧闹,继续让这座公寓成为一场永不散场的宴会。这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状态良好”,也是为了让周围的德国人放松警惕。如果他们每天都看到她在这里宴客、调笑,沉浸在享乐中,他们就不会去想她可能在谋划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趁着这个机会,把柯西莫请过来。她需要和他谈谈,亨利说的那些话,让她心里越来越不安——柯西莫到底有没有和抵抗组织扯上关系?亨利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甚至,连亨利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威胁她,还是在警告她?
——他真的只是以为她要逃去瑞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