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却只是摇了摇头。
“玛格丽特,我不会吃醋。”他的语气平静而笃定,仿佛这是一个无需讨论的事实,“只是……我不喜欢被利用,更不喜欢你被利用。”
——
晚餐后,路德维希提出要弹琴,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一首平静而庄重的乐曲,像是晨曦透过森林的缝隙洒落,带着安宁而深远的韵律。
玛格丽特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酒杯,目光落在男人专注的侧脸上。他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全然沉浸在音乐之中,指尖精准而克制,每一个音符都如他的性格一般,有条不紊。
这让她有些意外。
她原以为,如果有一天他愿意弹奏什么曲子,那也该是贝多芬,或者瓦格纳——那种宏伟而带着征服意味的旋律,而不是这样一首温和、流畅、甚至带着一丝哀愁的乐曲。
等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玛格丽特才缓缓开口:“你弹得很好,少校。”
路德维希没有立刻回答,他静静地看着钢琴,似乎仍然沉浸在方才的旋律里,片刻后才淡淡地说道:“很久没弹了。”
玛格丽特扬了扬眉,声音里带着些许揶揄:“你不会是小时候学的吧?”
“是的。”路德维希语气平淡,手指轻轻划过琴键,“我母亲喜欢巴赫,她弹得比我好得多。”
“所以,你的母亲是位什么样的女士?”
路德维希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杯,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她是个很有教养的人。”
这句话和之前在浴室里他说的一模一样。玛格丽特轻轻叹了口气,他对家人似乎总是点到即止,不愿深入。但她也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于是换了个话题。
“那你呢?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也是这么一本正经的吗?”
路德维希微微挑眉,似乎被这个问题逗笑了。他低声说道:“是的。一直以来都这样。”
玛格丽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嗤笑了一声:“真无趣。”
房间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壁炉的火焰跃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你对意大利了解多少?”玛格丽特突然问道,语气轻快,是在找话题。
路德维希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权衡该如何作答。片刻后,他缓缓说道:
“科莫湖。”
玛格丽特微微一怔,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记得这个地方,她当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曾经提到科莫湖,甚至问过她,她有没有去过。
她忽然意识到——科莫湖,似乎是他唯一能与她谈论的意大利印象,唯一一个他认为他们之间可能存在共同点的地方。
玛格丽特看着他,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奇异的情绪。她放下酒杯,缓缓说道:
“我的确去过科莫湖。周末或者假日的时候,我妈妈会去那里做帮佣,因为日结的工资很高。”
她停顿了一下,望向窗外的黑夜,仿佛透过这片沉静的夜色,能看见遥远的湖光粼粼。
“我有个弟弟,但我妈妈更喜欢我。”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会带我去湖边玩,给我买柠檬冰沙……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们的世界并不相同,甚至有些荒唐地割裂着。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了一句:
“柠檬冰沙?”
玛格丽特微微一笑,故意扬起眉毛:“你没喝过吗?意大利的柠檬冰沙可比巴黎的好喝多了。你们德国人只知道黑麦面包和香肠,可怜极了。”
她本想借着玩笑调侃他,却发现他并没有反驳,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仿佛在琢磨着什么。
“你很想念那里?”
玛格丽特怔了一下。
她的笑容微微僵住,随后,她垂下眼帘,轻轻叹了一口气:“想念吗……也许吧。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啊,科莫湖的夏日,妈妈的身影,柠檬冰沙的味道……这一切早就被战争碾碎,成为遥远的记忆。而她,也早已不是那个坐在湖边边哭边舔冰沙的小女孩了。
“你呢?”她突然抬起头,看着他,语气带着一点反问的意味,“你想家吗?”
她原本以为他不会回答,可他只是沉默了片刻,随后淡淡地说道:“偶尔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