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离开后，玛格丽特再也没兴趣晒太阳或者读书。她坐在餐桌旁，目光无神地盯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盘旋着一个无法逃避的问题：她该如何将亨利的请求转达给路德维希？

直接说吗？还是委婉地提一下？但怎么才能算得上是委婉呢？

夕阳的余晖逐渐褪去，屋内的光线变得模糊而阴郁。

傍晚时分，路德维希回到了家。玛格丽特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军靴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当时她正坐在餐厅，手里端着一杯浓缩咖啡，假装专注于杯中的蒸汽。他推门而入，目光与她短暂地交汇了一瞬，随即移开，沉默着径直走进书房。

玛格丽特在客厅里呆坐了许久，直到晚餐时间。桌上摆满了菜肴，可路德维希的脸色依旧冷峻，连餐具碰触瓷盘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他的话很少，只是偶尔点点头，简短地回应女仆的问候。

她有些诧异，平常路德维希并不会这样，也许是基地的事情，这种猜测让她更不敢贸然提起亨利的事情。但是现在不提，以后就更难开口，她知道的。

烛光在餐桌上摇曳，桌上的瓷器闪着细腻的光泽。玛格丽特几次试图开口，却被对面的冷淡目光压了下去。路德维希机械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刀叉碰触瓷盘的声音像隐约的警告。

她深吸一口气，心一横，终于说道：“亨利今天来过……他有件事想请求您。”

这句话落下后，餐桌上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路德维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放下刀叉，目光没有看向她，而是投向了桌边的烛火。烛焰微微晃动，映在他的瞳孔中，像一片摇曳的寒光。

“我知道。”他淡淡地说道，声音像塞纳河冬日的冷风，刺骨却平静。

玛格丽特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是警卫告诉了他。她一时间感到更加局促，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慌乱：“他提到了一件事。他说……财政部有一个职位空缺，他希望您能推荐他去担任工业发展事务专员。”

路德维希没有立刻回应，目光只是淡淡地落在她脸上，像是在评估她说这句话时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亨利是个很有能力的人，”玛格丽特急忙补充道，“他的人脉很广，这对您来说，或许也会有帮助。”

这番话刚一出口，餐桌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路德维希放下刀叉，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胸前，目光依然平静，却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人脉？”他缓缓开口，似乎在戏弄这个单词，“那你又是怎么认识德·维莱尔先生的？”

玛格丽特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愣住了。她顿了一下，才低声说道：“我来巴黎之后，第一份正经工作是在出版社做接待员。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路德维希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窗外。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双手插进口袋里，沉默了片刻。他的声音低缓而轻，像是随意的自言自语，却直击人心：“在巴黎，一个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没有几个‘朋友’，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玛格丽特感到一阵羞耻与愤怒涌上心头，脸颊迅速泛起一抹红晕。她试图辩解，但又发现自己无从开口。她的生活，她的过去，仿佛在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中被彻底解剖得一丝不剩。

“我不是那样的人。”她最终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乎绝望的倔强。

路德维希转过身，目光中多了一种复杂的情绪。他缓缓走到她面前，声音低沉而冷静：“我知道，你的生活不容易。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并非不可理解。总比流落街头要好得多。”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刺入玛格丽特的心脏。她的脸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着，牙关咬得生疼。“我不是妓女，少校。”她低声重复道，像是在努力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

“我知道。”路德维希的语气依旧平静，像是陈述一个无法反驳的事实，“但在这座城市，有太多人走上了那条路，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