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未听义父提起……”
身后两人说话声渐行渐远,顾芊芊松松筋骨,掏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的薄汗。她一边扇风一边呼了口气,看着远处忽隐忽现的山林和眼前一马平川的开阔,倒觉得轻松自在。她寻思:这么大的地方,还有这么多马,银子应该比走镖好赚吧……顾芊芊脑子里总有些想法,可是家里不算正当商人,如果有其他产业的话,倒可以入股赚点份子钱什么的。
“顾姑娘。”
正想的入神突然被打扰,她仰头看去,抿着嘴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展大人,有事吗?”展风竟能屈尊过来,顾芊芊真是大感意外。
他牵着马,看向她,“救命之恩,理应当面道谢。”
顾芊芊眼神呆滞,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她看了展风半晌,确定了他的意思后,一股火气莫名从丹田涌出来,直抵胸口。过了快一个月,他还能想起有这档子事!如果没记错,前些段日子他还陪张鹤龄登过威远镖局的门,他的话怎就那么金贵。想想他俩不算遥远的恩怨,比起硬梆梆的道谢不是更应该道歉吗,毕竟他把她一个人仍在凌云山庄。
展风不与人交往,不欠人情,他向来把自己划在人群之外,也不愿意那些人情往来让自己烦心,今日当面与顾芊芊道谢已是破例了,可一直等不到下文……他奇怪地看向顾芊芊,发现她正打量自己,而且神色怪异。
顾芊芊深吸一口气,心中的翻江倒海终于被压下去,因为实在没必要跟不通情理的人计较,否则只有自己在那儿纠结,不是更吃亏。她平静地说:“你也救了我,算是两不相欠。”
“我救姑娘是职责所在,而姑娘救我于危难之中……”
“你既如此说,救命之恩大于天,不如报答一二?”虽然心里不停的告诫,对方是官,自己是民,所谓救命之恩不要当回事,但听着他的话,还是没管住嘴。
展风面色依然清冷,听见顾芊芊爽快的话,竟然道:“请说。”
“把你的马给我吧。”
……
周一钊骑马带芊芊回到镖局,把缰绳递给门房伙计时,皱着眉犹豫了几分。顾芊芊一看就知道他不愿意平白要人家的马,尽管他实在喜欢。
“钊哥,他愿意送的,你何必想太多?”当时他想也没想就把缰绳放在她手里,顾芊芊觉得,展风不会为了匹马怎么样。况且,他那样的人,她要了东西,或许反而会安心。
“你呀。”周一钊走到她身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堂堂锦衣卫副指挥使中意的马,你倒好,张嘴就要。”
顾芊芊看着那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就觉得好笑,钊哥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爹最看重的也是他的稳重,不知为何偏偏在她这等小事上看不开。他们一起进了镖局,芊芊边走边说:“钊哥,你又要出镖了,有匹好马相陪,我也放心。”
回廊里,周一钊定定地看着顾芊芊,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芊芊看着他的眼睛,里面似乎藏着很多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但慢慢的,又化为平静无波的清潭。
“小姐,钊少爷,你们回来了!”突然,身后,瑶儿慌慌张张地跑来,她本是想去找人劝架的这会儿总算看见了救星。“大少爷和表少爷打起来了!”
周一钊猛然回神,安抚瑶儿,道:“你先别声张,小心惊动义父,我这就去看看。”
顾芊芊拉着瑶儿急忙跟上去,心想家里的事怎么能瞒过爹,到时候不管为什么,肯定是大哥倒霉,宋青舟这个白吃白喝的亲戚,爹总不好罚他。不过,大哥平时就当看不见宋青舟,为何今天偏偏跟他对上了?问瑶儿,瑶儿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听着像言语不和。
……
院子里,顾孟飞脚下微动,轻松闪开了宋青舟的飞踢。他不屑地撇嘴,就这点功夫还敢先动手,没得自己找不痛快。“我劝你赶紧收手,明知打不过,不要自取其辱。”
宋青舟冷眼瞪着他,“顾孟飞,你少埋汰人,我和牟易相交就是别有用心,那你和小兴王称兄道弟又算什么!你比我好不了多少,别在我面前充大爷,把我惹急了,难听的话有的是。”
顾孟飞不禁冷笑,“听你的意思,好像我冤枉了你?你宋青舟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你以为我愿意说你,但你得记着,你现在住威远镖局,干什么都要掂量掂量。听说牟易刚从北镇抚司出来,他有他老子罩着,可你没有!”
宋青舟从小最恨顾孟飞瞧不起他,这些日子他们俩谁也不搭理谁,也算相安无事,没想到今日护城河上,两拨人的游船挨在了一块。这边顾孟飞随小兴王等人正饮酒作对,那边宋青舟跟着牟易等人莺莺燕燕喝花酒……本是两不相干,谁知回到镖局,顾孟飞竟然找茬。
“你不用说这些,我看你是为我爹写的信记恨我,你自己吃不到葡萄心里发酸,何必来找我晦气?我是打不过你,但闹大了,姑仗那里也是你挨家法!”
“你说什么!”顾孟飞捏紧拳头,“我若受家法,须得让你躺上十天半个月!”说着,他扇子一收,脚下运劲,朝宋青舟飞扑过去。
宋青舟左闪右避,不消几下就被顾孟飞撂倒在地,眼看一记重拳而下——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拳,“孟飞,住手!”
蓦地收势,顾孟飞挣开周一钊算是饶过宋青舟,复又抬头,看见是跟着跑进来的芊芊,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