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那些磅礴的情绪震撼着,那些情绪来势汹汹,似要将他一口吞下。
白景颤栗着,在这秋风里,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来自朝野的挣扎与呼救。
风声咆哮着,从他们两中间穿过,将他们的所有坚硬的伪装都卸得一干二净。
时间无限拉长。
他们的对视还在继续。
“腿的残疾就是给我的生活带来了无数的不便,在十二岁之间,我能跑,能跳,我可以去用脚丈量这个世界,但现在不行了。”
“何真也一样,他原本是可以用双手拥抱世界的,白景,他的痛苦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一定要为此一直愧疚着,不安着。”
朝野永远如此,在自己凌乱的时候,也不允许别人置身事外。
他的手搭上了不知何时蹲下仰头看着他的白景的脸,他的右手轻轻触碰着白景。
他将白景的伤口血淋淋地揭开来。
而白景的眼神专注的凝在他身上,听到这话时,他的眼睫一颤。
这句话像是要对他进行罪恶的审判,要宣告他罪大恶极,无法得以救赎。
不过,这有什么?他不是向来道德低劣,恶贯满盈吗?
这不是他应该的吗?
他会为此好愧疚吗?会为此而不安吗?他不就是应该下地狱的吗?
这些年来,白景这号人物就是为了向上爬无所不用其极啊。
他不一直是居心叵测,满腹心机的吗?
而现在朝野可笑地要对他进行判罪,难道是妄想自己会为此而羞愧吗?他以为自己会需要从别人嘴里得到一个祈求的肯定的答案吗?他白景需要吗?
需要别人给自己定罪吗?
白景的内心嘲笑着朝野的想法,而身子却一刻不停地抖着,仿佛他的身体承受着无与伦比的寒冷。
朝野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
要对他进行审判。
他说:“白景,这都是你活该的。”
这道声音沉沉落下,像是千里之外法官宣判结果时高高举起的锤子终于重重地落下,那声音悠长而绵厚,穿透层层雾霭,直入白景的脑中,让白景的头皮一麻,整个人一激灵。
朝野怜惜地抚摸着白景的脸,他看着白景那双微微有些泛红的眸子,久久没移开。
而白景也始终仰着头,望着他。
连白景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就像是个虔诚的朝圣者,等待他的神明能给他一点指引。
而在这个秋天里,秋风瑟瑟中,朝野愿意当一个心软的神,愿意为他的惝恍迷失而动容,施舍了那点不多见的爱心。
他说:“但没关系,白景,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那个秘密就谁都不知道了,我会袒护你,你只需要永远在我这边就够。”
最后,专属于他的法官决定网开一面,终于给这件事盖棺定论,让一切尘埃落定。
告知他最后他只需要向朝野忏悔就够,知道真相的第二人——朝野,愿意将这件事埋下,给这条可怜的小蛇做下承诺,保证做他的同伙,那些罪孽,与他一同承担。
白景的手用力地扣着朝野的轮椅扶手,指节用力到泛白。
明明他不在意这件事啊。
那为什么会为这个结果而不由自主地感觉内心激荡呢?
难道他需要得到什么人的袒护吗?
儿时的他不曾会在受到凌辱后寻找李双的庇护,长大后也更不会寻求谁的帮助,难道此刻就需要朝野这个与他勾心斗角的人的偏袒了?
风还在吹,而白景的鼻尖有一点泛红,他握着扶手的手松开了下来。
一片落叶落在了朝野的肩上。
他看到了,忍不住伸出了手,落在了朝野的肩膀上。
白景握住了那片叶子,眼光上移,看到了朝野的唇,嘴唇在周围的白皙的肤色之下显得愈发红。
比白景手中的枫叶还要红,也更加刺目。
那红引诱着他,让他忍不住靠近。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呼吸缠绕在一起,近到天地之大,只能感受到彼此。
嘴唇快要碰到一起,白景的眼睫垂落,注视这那马上就能碰到的嫣红。
一点一点的靠近,距离不断缩短。
嘴唇将碰未碰,白景感受着唇前的那一片温热柔软,眼睛里有情动,他却突然开口说:“朝野,你真的好算计。”
随后,不等朝野做任何辩驳,他就亲了上去。
亲吻在他们两个之间并不少见,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家常便饭。
他们因为对彼此的欲望亲过,因为对彼此的恨亲过。
却好像从来没有因为这种纷杂的情绪亲过。
这种纷杂的情绪里面有心软,有怜惜,有酸涩。
白景理不清这种情绪,只知道自己为此痛苦着。
所以,好似连带着这个吻都亲的没那么痛快。
朝野看着面前白景紧皱的眉,忍不住在吻中分神,那垂在轮椅上的手抬起,虚虚地碰着那蹙着的眉心。
他想,很痛苦吗?
白景既然都知道自己的算计了,那也应该知道自己的算计对他百利无一害吧。
曹家的资料刚刚白景收了,算是默认了朝野对他的助力。
他猜到了自己要借他的手做一些事。
但这值得他痛苦吗?
肯定不会。
那为什么而痛苦呢?
因为自己揭开了他的伤疤,可自己不都承诺,让那个秘密藏于九尺之下了,会替他把所有能查到此事的途径都给抹去了吗?
朝野吻得极不用心,他发着呆,看着面前这人皱着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