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桌子的人齐刷刷的看着曾宜宁。
曾宜宁沉住气,装作不知道,拿起勺子舀了一碗三鲜汤。
曾宜宁的反应出乎他们的意料,众人面面相觑。
大舅公敲了两下桌子,问道:“宁宁,接你奶奶回去住这件事,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曾宜宁慢条斯理地放下汤勺,拿毛巾擦了擦嘴,不紧不慢地开口:“既然奶奶想搬到我们家来,那得征求我妈的意见,最好请我妈过来一起商量,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大舅公见状连忙制止道:“这件事情只要你和你爸两个人决定就好,不用管你妈。”
曾宜宁:“大舅公,您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这房子是我妈和我爸结婚之后一起建的,这房子我妈占一半,怎么能不听她的意见。”
大舅公固执己见:“你们家里只有你爸和你姓曾,你妈姓田,是外人,这种大事怎么好让一个外姓人来作主。”
曾宜宁敬他是长辈,说话处处留意。
可他刚刚这一套外人不外人的理论,让她非常不舒服,既然大舅公说的如此难听,曾宜宁也不想再跟他客气。
“大舅公,就按您说的,这件事情只有姓曾的才能作主,那我记得您也不姓曾啊?”
“不光您不姓曾,就连奶奶也不姓曾。”
“奶奶姓吴,您也姓吴,你们才是一家。按照道理,奶奶应该要住在你们吴家才对呀……”
曾宜宁话音刚落,大舅公铁青着脸,气的直拍桌子,怒斥曾宜宁不孝顺长辈。
曾宜宁听的想笑,刚刚夸她孝顺的是他们,现在骂她不孝顺的也是他们,怎么一会儿一个样。
这时,二舅公出来缓和场面:“宁宁,你误会我们的意思了。你们家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刚好留给你奶奶住,你平时上班不在家,家里就你爸和你妈孤零零的两个人,你奶奶住过去还能热闹一点,多好啊。”
曾宜宁:“二楼西边的房间从我读初中开始就做了书房,这么多年的书和课本都放在那个房间里,哪有地方住人。”
二舅公摆摆手,说道:“这不打紧,你都上班了,那些书也没什么用,让你爸收拾收拾,找个收废品的卖了。”
曾宜宁最讨厌别人说要卖她的书。
“书很多,一天两天收拾不完,而且我也不想卖……其实,奶奶和小叔叔家住在一起挺好的,何必大费周章搬来搬去呢?”
小叔叔看情况不对,和几位舅公做了解释。
原来是小叔叔家想重新装修,把房子留给曾宜东结婚用,一来一回就没有奶奶的房间,于是把算盘打到了曾宜宁家。
曾宜宁:“我没记错的话,小叔叔家现在住的房子就是爷爷奶奶原来的老房子,奶奶为什么不能住自己的房子里?”
当初,爷爷奶奶建的房子是留给两个儿子,一人一半,田晓燕与奶奶不和,在曾宜宁小的时候搬出来,另外建了房子,而曾建军一家就一直住在那套房子里。
二舅公没想到曾宜宁这么伶牙俐齿,也收起了那虚伪的客气,说道:“你一个大姑娘,以后总归是要嫁出去的,房间空出来,让你奶奶住住怎么了?”
话终于到了点子上。
在他们的眼中,曾宜东是孙子,所以要早早的给他准备好婚房。而小叔叔家没有能力在市区全款购买商品房,贷款的话,曾宜东没有正经工作,还贷款指望不上他,小叔叔小婶婶毕竟也快退休了,那点退休工资再替儿子还贷款属实有些吃力,他们就想把现在住的这套房子重新装修一下,给曾宜东当婚房。
至于曾宜宁,她是女孩,过两年嫁人了,不会再在家住。曾建国和田晓燕就住一个房间,空房间多的是,所以他们就想把奶奶撵过来。
要把这些舅公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们都请到场来做说客,绝非一日之功。
看今天这场面,这件事情估计小叔叔和小婶婶已经谋划了许久。奶奶爱孙子如命,对于他们的计划肯定是赞成的,说不定这还是她的主意。
至于父亲这里,曾宜宁猜他多多少少也是提前知晓的,不然不会这么凑巧,就选在今天,田晓燕刚好不在的时候,看来父亲也是他们计划的配合者。
田晓燕在家中向来是说一不二,这些亲戚们也都很怵她。这个计划想要成功,就只能从曾宜宁这里入手,只要父女二人保持同一战线,少数服从多数,那还有可能逼着田晓燕同意。
万事俱备,只要曾宜宁点个头,这事就大功告成。
曾宜宁往日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是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脾气也和曾建国一样,笑呵呵的,随和没主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故今日他们才设下这鸿门宴,先给她戴高帽,再企图道德绑架她,让她心甘情愿的答应让奶奶住到她们家中。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曾宜宁文气乖巧的外表下,藏着一份倔强。
很多事情上她表现的无所谓,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一个可以任人揉搓的面团。
她只是懒得计较,看似好脾气,那只是因为那些事情没有触及到她的核心利益,她愿意用她的退让换一个太平。
一旦真正碰到触及切身利益的事情,她是绝不会退让,她又不傻,该争取的得争取,该守住的底线也一定要守住。
眼看曾宜宁寸步不让,大舅公气急败坏的说道:“给老人养老那是子女天经地义的事情,你爸都没意见,你倒好,竟然还不同意让你奶奶住过去,没良心、真当是没良心。”
二舅公也帮腔道:“建国,我早就劝过你,女孩家书不用读的太多,读个本科就差不多了,还要读什么研究生,现在好了,在外面待的久了,心思都野了,长辈们说的话也不听了。”
其他的亲戚们也七嘴八舌的说道:“就是,还老师呢,自己奶奶都不想养,怎么为人师表的……”
“学习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没良心……”
“还以为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没想到和她妈一模一样……”
奶奶哭天抹泪的说道:“我的命真是苦啊,你爸走得早,留下我一个寡妇拉扯你们两兄弟,好不容易盼着你们都成了家,我也算对得起你们曾家……我老了,住在哪里都一样,儿子家住不了,我就住桥洞底下,饿总饿不死,你们记得的时候来看看我就好……”
奶奶这话一出,曾建国愧疚得无以复加,他着急的说道:“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能让你去住桥洞,你放心,我明天就……”
“奶奶,你自己就有房子,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跑去住什么桥洞?”
曾宜宁猜到父亲下一句要讲什么,不等他说完,就果断打断。
果然是不能对父亲抱有什么期望,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