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爱自己的,可是妈妈太忙太累了,小小的曾宜宁常常这样告诉自己。
至于爸爸,她不太确定,她小时候对爸爸的印象很少。
别的小孩可以坐在爸爸的肩上,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爸爸很少抱自己,也很少跟她讲话。
她会特别观察爸爸妈妈的表情贺反应,如果今天心情不好那么就要离她远一点,或者表现得特别勤快、特别乖一些。
曾宜宁遗传了田晓燕的要强和爱面子,她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展露她的不幸。
或许是家人对她的“忽视”,很长一段时间里,曾宜宁都极度渴望能够被人“看见”。
老天爷是公平的,它没有给曾宜宁足够幸福的童年,但给了她超越同龄孩子的认知和能力。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模仿”,书本和电视剧都是她学习的素材。她很羡慕电视剧中幸福的一家人,她也会学着像电视里的小孩一样,把自己的头发扎的整整齐齐、衣服洗的干干净净。
白净的皮肤、乖巧的笑容、恰到好处的礼貌、还有优异的成绩,她成为了老师口中经常表扬的好学生、大人们经常提起的“别人家的孩子”、同学们羡慕的对象。她收获到了很多关注,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关于自己的夸赞时,她表现得不动声色,但她的脑海中会有一个小小的“曾宜宁”扬起嘴角、欢呼雀跃,她努力且成功地“伪装‘’成了一个被爱意包裹长大的孩子。
她还收获了一个朋友—隔壁的三婆婆。
三婆婆以前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是当过“官”的人,她的丈夫是村小的老师,儿子在国外做生意,三婆婆家是村里最早集齐空调、冰箱、液晶电视的人家,在村里颇受尊重。
虽然三婆婆家条件好,但是三婆婆是个抠门的人,家里的空调舍不得开、冰箱舍不得用、电视也舍不得看。
她不缺钱,但比村里的任何一个老太太都要勤快,种地、绣花、叠围巾、编箩筐……什么活都干,一刻也停不下来。
曾宜宁家的新房子就建在三婆婆家旁边。三婆婆的老伴因为癌症早早去世,儿子常年在国外做生意很少回来,她一个人住,曾宜宁也经常是一个人,慢慢地她们就成了朋友。
三婆婆年纪大了眼睛不好,绣花的线总也穿不进针眼里,曾宜宁就帮她穿针,穿五根针可以换一颗糖。
三婆婆的儿子一年到头难得回家,每次回来都会带很多外国的太妃奶糖和巧克力,三婆婆不爱吃这些,都攒了起来,放在家中的玻璃罐中。
三婆婆不喜欢的东西恰恰是孩子们的最爱。
最开始,穿针线的这份工作并不属于曾宜宁。村子里有很多孩子都喜欢吃这个外国糖,他们都帮三婆婆穿过针线,而她是那个最有耐心、最有毅力的人。
虽然在同一个村子里,但从老房子到三婆婆家也有一段距离,她会早早地起床,在上学前帮三婆婆穿好一天要用的线,然后再去上学,风雨无阻。后来,家里盖了新房,就在三婆婆家旁边,她很高兴。
和别的小孩不一样,从三婆婆那里获得的糖她只吃过一颗,因为好奇,所以剥了一颗尝尝味道,味道太甜了,她并不喜欢。
这些糖对她来说还有更重要的用处。在学校里,从外国来的、印着看不懂的英文字母的巧克力和太妃奶糖也是稀罕物,它们成为了曾宜宁的“货币”,她用这些糖跟同学进行交换一些小的东西,贵的东西她是不换的,最多换几天使用权,凭借攒下来的糖,她获得了想要的彩笔、橡皮、贴纸、本子、故事书……
父母赚得钱都要用来还建新房欠下的债,上初中以前,曾宜宁是没有零花钱的,但她却是班上文具最多的人。
可总有个别人缺乏契约精神,拿了她的糖后赖账。
朱志杰就是那一个,他是村长的儿子,家里条件比一般人家要好,在别的孩子眼馋零食的时候,他总有吃不完的零食和各种玩具,可是外国的零食对他也有吸引力,他的口气非常大方,提出用一盒半新的水彩笔换10颗巧克力糖和10颗太妃奶糖,可是东西到手后他却不肯认账,还恶人先告状,诬蔑曾宜宁的糖不正宗。
他在班上大声嚷嚷:“我爸爸给我买过外国的糖,根本不是这个味道,你骗人。”
曾宜宁很生气,却拿他没有办法,她试图找朱志杰理论,但朱志杰这人从小众星捧月,自以为是惯了,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拿了别人的糖却不想交换东西,曾宜宁一肚子委屈却无可奈何。
两天后,那盒水彩笔却突然神奇地出现在了她的桌子上。
曾宜宁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抬眼望去,看到了鼻青眼肿的朱志杰,一反常态的安静。
就在她疑惑不解时,同桌悄悄告诉她:“朱志杰被周行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周行?
这个人她倒是不太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