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戈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陈妈妈每日里十万分地焦急催促隋嘉叶去找人,都被她拒绝了。
她心海的波澜在荆戈揪着她领子怒吼的时候达到了高峰,逐渐归于平静,她现在甚至希望这个人从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或者,从现在起就消失。
但陈妈妈实在宽容得很,在荆戈消失一周后,当隋嘉叶下了夜班推开门的一瞬,客厅里传来妈妈喜悦的声音:
“嘉叶回来啦,快来,看我和你哥做了什么好吃的。”
她一只脚还没来得及换好拖鞋,听到这句话,通勤的黑色胶底皮鞋差点被无情地甩出去。
等进了屋,她一眼就看到餐桌上墩了一只崭新的电磁炉,炉子上一口鸳鸯锅已经咕嘟咕嘟煮开了。隋嘉叶从没在家吃过火锅,家里也没有这些装备。
更让她奇怪的是,正常人谁在夏天吃火锅。
“今天小戈陪我去看你爸爸了,我们和他说了好久的话,他一点也不怪你哥,你也别这张臭脸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就在那呢,我突然想起,有一年过年,你想吃火锅,我们非要吃水饺,你还不高兴呢,现在咱们一家人矛盾解开,比过年还开心,就让你吃上火锅。”
正说着,系着围裙的荆戈端着两个盛满蔬菜和肉卷的盘子从厨房走出来,乖巧地放到餐桌上,“都准备好了,只等下锅了,快洗手吃饭吧”,却并不敢抬眼正视眼神快要结霜的隋嘉叶。
“就几句话,你就原谅他了?”她忍不住质问自己的亲妈。
“什么原谅不原谅,我就没怨过,你这孩子,怎么气性这么大,快去洗手!”陈妈妈推着隋嘉叶去洗手,她也不再争执,只是斜瞟荆戈一眼,以所有人都能清楚听见的音量冷哼一声,随后摔门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荆戈感到那一眼狠厉如刀,仿佛无声的审判,直扎心底。
好在几分钟后,换了家居服的隋嘉叶从房间里走出,冷着脸坐到餐桌旁,拿起碗筷自顾自调制起酱料来。
吃饭的时候她也没有再作难,火锅是鸳鸯锅,一半番茄锅底,一半却是她最爱吃的糟粕醋锅底,并且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糟粕醋,她实在爱吃这一道酸辣口,几年前去海南出差时偶然吃到的,从此念念不忘。
不知不觉居然就吃多了,等察觉时,锅底都快被她喝光了,微不可觉地,脸有些红。
饭后她心安理得地当了甩手掌柜,窝在沙发里边看电视,边竖着耳朵听妈妈和荆戈的闲聊,每每聊到她,她就会重重地咳嗽,从自己妈嘴里出来的话,真是让人害臊。
这之后的日子,荆戈一直赖在隋嘉叶的家里,帮陈妈妈做一日三餐,等隋嘉叶去医院,就陪陈妈妈去散步、或者去医院打针拿药。在陈妈妈那里,自从旧事说破,心结打开,荆戈即刻又成了她失而复得的好儿子,比她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闺女可爱多了,处处夸、人人夸,夸得隋嘉叶都免疫了。
隋嘉叶对他却仍旧冷淡地可怕,像一座火山在喷发之后,会迎来漫长时期的沉寂,她对他的态度,就像一座喷发后的火山,连一丝的怨怼也不再表露出来,确切地说,她几乎不再跟他说话,只有在陈妈妈面前,才会简单交流几句。
又过了一周,在一起吃晚饭时,陈妈妈又兴奋地告诉隋嘉叶一个好消息,荆戈把她对面的新房买了下来。
“就前几天去散步,碰到一个中介,一问就给推荐了你对面的房子,你哥二话没说就买了,住得近方便,老在你家住,他也不自在。”
那房子本来早就卖出了,据说还是有内部关系提前预留的,但是一直也没有人来住,也不知道荆戈怎么就正好买到了。
再接下来的日子,荆戈就开始了忙碌地装修,他自己画图,去建材市场买材料,找施工队,除了照顾陈妈妈,剩下的时间都投入到了装修中,每每隋嘉叶看到他,都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一个难得的休假日,一大早,隋嘉叶就被厨房里的香味唤醒,迷迷瞪瞪爬起来走到客厅,看到厨房里挤着两个人,一个是她妈,一个是荆戈。
“醒啦?”陈妈妈愉悦得拖长声音,“快洗洗脸准备吃饭,今天我和你哥给你烙了手切肉的馅饼。你哥的手艺比妈妈的可好多了。”
“好。”她懒洋洋地踏进卫生间,一抬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一头鸟窝似的乱发,两个乌青的黑眼圈在她苍白的面颊上格外可怖。
真熬不起夜了,她心内哀鸣,奔三的人了,不服老不行。
简单用隔离掩了掩倦容后,隋嘉叶坐到饭桌前,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端出馅饼和米粥,默契的像是生活了很久的家人。
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她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将相顾和陪伴母亲的责任推给了荆戈,又觉得这是他该做的,毕竟她妈当年对他真可谓视如己出呵护备至,而他狼心狗肺在困厄之时弃她于不顾。
“反正不回美国也是他自己决定的,都是成年人了,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最后,她按下自己的圣母心,心安理得地享用起早餐。
饭后,荆戈抢到了刷碗权,隋嘉叶和妈妈帮着收拾碗筷和剩下的饭菜。
“嘉叶,家里鸡蛋快没有了,油也不多了,你一会去超市买点。”
“妈,嘉叶忙,超市我记得不远,一会我去吧。”
“超市搬远了,你没车不方便,对了,你有空就跟着去一趟吧,新家里有什么缺的,一起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