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断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心中勇气油然而生。
片刻后,她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借着夜色,姚婉清出了院子,一刻不停朝城内军营跑去。
“往那边去!”这西边林地她是第一次来,夜里方向难辨她只好一遍遍叩问自己的直觉,跟随直觉的指引向前去。
二人已在这林子里转了不少时间了,连一点响动都没有。
“小姐,那边是深林地,最是容易迷路,将军是在西边林立走散的,我们就要到林子东边了。”士兵为难道。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走就是了。”姚婉清心里着急,不欲与他多说。
姚婉清祖上世代于京城为文官,她一个读书人家的小姐,哪里机会学骑马,孤身一人亦不识路,该如何寻他?
短暂思考过后,姚婉清拿着父亲的令牌去了城内军营,寻了一个士兵,并威胁其带自己上马,前去林子里寻人。
她一向清雅温婉,今日之前,任谁也想不到她一个世家小姐会做出这般胁迫士兵,强人所难之事,更想不到她有这般勇气,深夜只身前往战场不远处的密林寻人。
前方黑暗里突然传出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姚婉清心中一惊,迅速将火把靠了过去,火光闪动间,一只兔子跑了过去。
原是这兔子在地上打洞的声音。二人心惊过后,皆是一阵失落。
火把顺着兔子离开的方向照去,那兔子跑着跑着,突然就不见踪影,只听‘噗通’一声。应是掉进了什么坑洞里。
姚婉清的心越跳越急,一阵莫名的激动将她包围。
直觉告诉她,他就在附近。
她连忙跟了过去,只见一块地颜色比四周都深,那是一处人为制造的陷阱。姚婉清俯身将火把向下探去,正对上程淮警惕的眸子,她真的找到他了!
这处陷阱并不深,程淮半坐靠其中,身上满是伤口,铠甲被一处处深浅不一的红色覆盖,已很难辨认它原本的颜色。
“找到了!将军在这!”
一匹马坐不下三个人,姚婉清好容易才找到他,断不会再一次留他一人在这。她心一横,跳了下去。
所幸这陷阱左右不过是大半人高,她也没受什么伤。
那士兵左右拗不过她,只能将二人留在原地,自己快马加鞭找人来救他们。
起初看到姚婉清时,程淮怔愣了片刻,他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右手依旧紧紧握住匕首。
直至她跳了下来抱住自己才回神。
姚婉清先前真是怕极了,她怕自己找不到他。好容易找到他又见他浑身上下无一处没伤,抱着他就哭了出来。
程淮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手,停了片刻,后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轻声安慰道:“你看看我,婉清你看我,都是些皮外伤,没事的……”
姚婉清红着眼眶与他分开些距离,尽管她足够小心,还是扯到了他的伤口,程淮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见到她,程淮放松了不少,眼底的疲色渐显,“怎么和伯伯一起来雁门了?”
半月前,他得知陛下要派姚尚书前去雁门,那时程淮还想,若是能见她一面,该有多好。
他自知奢望,这一点念头很快就被战报盖了过去。谁料今日,他竟愿望成真了。
“夜里听人和父亲说你走散好几个时辰了,我不放心,就来寻你。”姚婉清看着他满身是伤想触碰都无从下手,只好拿出随身带着的药粉一点点洒在他伤口处,药粉很快就见了底。
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程淮小幅度的握了握她的袖角,“你别忙了,我没事的。”
程淮不想弄脏她的衣服。
姚婉清哪里还顾得上衣服这些身外之物,避开伤口握住了他的手,解下披风盖在他的身上。
“来的路上我心里乱的不行,多亏上天保佑,还好找到你了。”
程淮靠在她肩上笑了,“起初我还以为,来接我的是阎王,好心让我再见你一面……”
“不许说这样的话!”
“好,不说。”程淮闭上了眼睛。
“不许睡!”姚婉清又紧张了起来。
“不睡,我就是累了,靠一会儿。”程淮声音有些发虚。
姚婉清退而求其次,“那你陪我说说话。”
“嗯。”
士兵终于带着些人赶到此处,将二人救回了营地。
姚尚书一听女儿回来了,连忙向城内营地跑去,他一路气喘吁吁,随带路人走了好一阵子才见到自己的女儿。
姚婉清原本的紫色衣裙沾满血污,几乎看不出原来颜色,她眼睛却是清亮。
见到父亲姚婉清上前几步,跪了下去,双手捧着令牌高过头顶,“父亲,女儿知错。”
见她这幅模样,姚尚书憋了一路的话此刻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他低着头,在原地站了良久,终是长长叹出一口气,“起来吧,可有哪里伤着了?”
姚婉清摇了摇头。
姚尚书抬袖擦了擦她脸颊的灰道:“去看看他吧,这也要天亮了,爹在院子里等你用早膳。”
姚婉清又红了眼眶。
“傻孩子,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吧。”姚尚书又摆了摆手,她这才转身去寻程淮。
此事平息后,她与父亲归了京,再后来,程淮大破匈奴连收六城,陛下大喜赐,其大将军名号,少年将军,自此一战成名。
想到这程淮也笑了。“若是你没来救我,我此时还不知在何处呢。”
二人并肩沿小溪向前,一路上并无过多言语。
程淮思虑良久,终是开了口:“婉清,我……”他从上门提亲后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现下终是开口了。“你知我大半时日都在战场,一年到头本也是见不了几面,我担心……”
“担心连累我?”
程淮蓦的抬头。他没想到她会说出来。
对于这个问题程淮想了许久,一直不知要怎么开口,此番被她这样说出来,先前准备的说辞全留在了肚子里,一时半刻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姚婉看着程淮的眼睛郑重道:“我虽生于世家,却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不能自保。我心悦于你,从不去想那无中生有之事。无论你是程府少爷,亦或是大将军,我心悦的,自始至终,唯你一人而已。我从不害怕什么,庆功设宴,亦或祭酒斟茶,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等你归家。”
程淮听到此处眼中一涩,泪珠落了下来。
姚婉清伸出手,捧着他的脸拂去泪水,将二人额头轻轻相贴,她轻笑,“许多年前,我便不怕了。”
二人紧紧相拥,程淮亲昵的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颈侧,随后在她唇角落下一吻,“三生有幸,得遇良人,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