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雀门前下了轿，正巧遇到旁边也刚下轿的周国公。

相王一愣，朝周国公点了下头。

周国公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少帝不见后，三请韩献称帝的周氏宗室。燕朝建立后韩献封其为周国公，以示对前朝宗室的厚待。

论辈分，这位周国公当属少帝周宣成的表兄。

不过李长生是明宗皇帝的幺子，年纪小，这位周国公却已经年近花甲。

周国公见了他，便也点了下头，问道：“相王不是替陛下去大慈恩寺进香了吗？怎么会在这？”

因了前朝与本朝的更迭相对和平，地方官吏基本沿用前朝，没有做出太大变化，前朝勋贵也多是继承下来，所以现在还有许多明宗皇帝在时就在的权贵依旧还活着。

这也做帮助燕朝快速平滑的稳住朝政和天下大势，但也直接导致了皇帝不好轻易对这些遗老遗少们动手。

尤其是周国公这种前朝宗室。

当然也有人看不惯他们，尤其是当年跟着韩献起兵的那些将领们，可以说是相看两相厌，但又奈何不了这些宗室们。

否则，你朝廷刚刚借着前朝宗室的威信，完全稳定天下没几年，你就把周氏后人搞死了，你让其他从明宗朝活到现在那些老人怎么想？

你今天搞前朝宗室，明天是不是就要搞我们了？后天是不是要肃清所有世家了？

前朝宗室周国公好搞，有名无权，搞就搞了，关键是后续呢？那些个勋贵和世家一个比一个难缠，难道也都杀了？

当年韩献能那么快坐稳江山不就是靠这些人吗？

这些事相王当然也看得十分清楚，因此对周国公也算客气，“刚刚进香回来，正要去向陛下回报此事。国公哪里去？”

周国公便笑道：“约了陈王赏花，不过听说陈王去了宫里还未出来，特来此等候。”

“原来是约了陈王赏花，有劳国公在此等候了。”相王眯了眯眼，斜斜地看了他一眼，说：“不过依我看三弟忙于公事，怕是忘了和国公的约定了。国公还是好自为之吧，本王便先告辞了。”

辞别了周国公，相王继续北去，穿过长长的天街，走到承天门口，正遇见从里面出来的陈王。

陈王率先打招呼道：“大哥这是从大慈恩寺进香回来了？”

“不错。”相王打量他一圈，好奇问道：“三弟这是刚从两仪殿出来？”

陈王笑道：“刚陛下招我问了除夕夜宴的事，陛下想在千秋殿办，让我和礼部商量着来办。”

相王听出来他这三弟话中的炫耀得意的意思，没什么感情的恭喜了两声。

“那大哥就先去向陛下回报去吧，陛下还在两仪殿里等着呢。”陈王让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相王看着他这洋洋得意的作态，没说什么，越过他向内走去，走了两步相王突然又想起什么，顿住，回头问了一句。

“三弟现在是要去礼部吗？”

陈王一点头，笑道：“不错。陛下交办的事还是要尽早办好才是。”

相王想了想周国公，而后一点头：“三弟说的事，还是陛下的事重要，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陈王：“？”

陈王疑惑地看着他，没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相王却没管他，径自朝两仪殿走去。

韩献正手支在在桌案上闭目养神，神情肃然，眉头微蹙。虽年已花甲，却没有常人那种老态，反因武将出身而有种峥嵘王气。

相王在殿中见了礼，韩献才缓缓睁开眼，眼神并不锐利，相反却很平和，掐了掐眉心，站起来活动了两下身体。

“年纪大了，朕待一会儿就犯困，进香这种费时费力的事更是做不了。你从大慈恩寺回来怎么样？慧云禅师的弟子也像慧云禅师一样佛法精通？”

相王知道皇帝近来对佛法愈加痴迷，可能是身体的老去，让他感受到了死亡近在眼前的威胁。相王甚至想过如果不是朝中形势不允许，皇帝或许会长住佛寺也说不定。

相王对佛教可不感兴趣，哪里能说出来秀光禅师佛法精不精通。

他稍作迟疑，道：“临来前秀光禅师赠与臣一句佛偈。”

韩献有点意外，问他：“什么佛偈，说来听听。”

“拟将修福欲灭罪，后世得福罪还在。

但向心中除罪缘，名自性中真忏悔。”

说完，相王看见皇帝身形像是僵住了一般，心中开始后悔，难道他说错话了？还是这句佛偈说的不对？

“陛下？”他试探的喊了一声。

“你说他法号叫秀光？”韩献回过神来，问。

“是。刚刚弱冠，但也仪表堂堂，宜昌、永昌她们也常去。”

韩献听到秀光刚刚弱冠时，轻轻蹙了下眉，听到他那些公主也掺和时眉头皱的更深了。

“明天让他进宫一趟吧，把宜昌、永昌她们想听讲经说法的都叫上，省的她们一个个跑去听。”他挥挥手，“就设在延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