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西三分白酒楼最声名远扬的酒就是三分白，远到闻名他国，近到平常人家、通贵之家的酒宴必备，都能见到他家的身影。

就是平日里出来走走，喝酒摆宴，都有不少人来此。

此时正是年前最热闹的时候，官府衙门都封了印，辛苦一年到了年关，便生出了一些“偷得浮生几日闲”的想法，长安城也比平常热闹了几分。

酒楼之中常有熟客，平日里一同喝酒喝惯了，也算酒友，喜凑座一处，谈天说地。

不过长安百姓到底同别处见识多些，天子脚下，说话不拘一格。下到家常邻里、传奇故事，上到王公贵族又出了什么事闹了什么笑话，只要不说大逆不道、放肆无惮的话，也不会有事。

不过今日这些闲客倒也没说家长里短，也没说传奇故事，反倒说起了寺里的和尚。

晋昌坊有前朝名寺大慈恩寺，是前朝初年所营建，是国寺的存在。后来经历长安城乱，寺中有些建筑被毁坏，佛宝经书散轶，大慈恩寺已不复当年荣光。

不过经过这些年的修缮，寺中倒也好了些。更兼韩献近些年笃信佛法，常常招天下各地法师、经师、禅师来长安开坛讲法，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大慈恩寺俨然会有城中权贵时不时来此。

酒楼之中的人说的便是此事，一闲客说道：“我听说明天去进香的并不是皇帝，是相王代陛下去的大慈恩寺？你们说陛下是否……”

另一个人连忙打断，“哎哎哎，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这陛下自然有陛下的想法，你我还是不要谈这个。再说，让相王去也是因为相王比陈王年长嘛。”

“依我看你们都猜错了！”还有一个人的声音突然说道：“根本就没那么复杂。”

他这一声出来，众人转头去看。

“哦？许兄有何高见，或者有什么消息，说来我们听听。”有人便开口问他。

那许兄听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我看昨天去大慈恩寺上香并不是重点，去见大慈恩寺里的人才是真的。”

众人一脸失望的“趣”他，“什么寺里的人，和尚吗？那有什么好见的，不管是陛下还是相王要见什么人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用得着拐弯抹角的？”

那个许兄还未说话，另有一人突然说道：“和尚？许兄说的是秀光禅师？”

“秀光禅师？这是谁？”也有不知道的人问。

“吴兄，你竟不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

“大慈恩寺前段时间来了一个和尚，法名秀光，是江宁开元寺慧云禅师的弟子，云游到长安了，就挂单在大慈恩寺。”

“慧云禅师？有点耳熟……莫非就是前朝明宗皇帝时，曾来大慈恩寺讲经说法的慧云禅师？”

那人肯定的点头，“当今最是尊崇佛法了，如今慧云禅师的弟子到了长安，陛下岂有不见之理？”顿了下，又小声说：“听说这位秀光禅师也十分精通佛法呢，而且年纪才方方弱冠。”

有人倒是不屑一顾，摇头说：“一个小和尚还能比慧云禅师还佛法精深吗？这么年轻，别不是看上人家和尚了吧？”人都是爱八卦的，有人想起以前的旧事，“说起来，前朝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当年太子周阐不也……”

“害，这哪能一样，相王难道连和尚和储君之位哪个重要都分不清了吗？”

“那你们说相王和陈王谁更有可能一点呢？”

这个问题一出，众人议论纷纭。

隔壁包间的谢玉收回注意力，看向对面之人，感慨说：“李阁主倒是沉得住气。”

“我有什么沉不住气的？”李持盈轻笑：“长生怎么做那是他的事，我不会干预他。”

“您就不怕他……折戟沉沙？”谢玉对两人的关系也了解一些，因此更为不懂了。

李持盈便道：“他若想让我插手，早在当年就让我杀了韩献了，他没说便是不想我插手。”

“即便他有可能会被韩献杀死？”

李持盈道：“不会。”

“您这么相信他？”

谢玉有些诧异，李长生的武功是高，但也没高到李持盈这种地步，论武功高手，皇帝身边是最不缺的，尤其是韩献这种做了大逆不道，亏心缺德事的人身边。

可能也比不上李长生，但也不会差多少的。

李持盈摇头：“我是说，我不会让他死的。在那些人的手中救下他，不过是手到擒来。”

谢玉目光一动，看向他的目光肃然起敬，他想起常牧平跟他回报的事。在开元寺，面对千机门的暴雨梨花针，李持盈是有能力躲开的，如果不是为了救李长生的话。

“谢公子怎么会来长安？”李持盈问。

“本来想回蜀中的，但想想还是觉得愧对阁主，因此便来长安看看，是否有能帮上忙的。”谢玉如实答道。

“不必如此。”李持盈道：“当日我既已经接受谢公子的道歉，便算作两清，谢公子不用如此挂心。”

谢玉看着他，想，难怪临安人都说孤山剑阁的阁主是个得道高人，是个难得一见的神仙人物，果然不错。

李长生能得到此人的庇护，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阁主虽然这样说，谢某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千机门在长安虽然没有太大的势力，但一些小事还是可以做到。”谢玉劝道：“李长生道长此行乃是兵行险招，未必能万全，我知阁主仙人必有妙计，但捷径在此，何必舍近求远，还望阁主不要推辞。”

李持盈沉吟片刻，颔首说：“多谢。”

“不必谢。”谢玉笑道。

相王从大慈恩寺进香回来，正前去宫里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