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篱想起在很久之前,楚家还未堕落的时候,也未成为宗主前,她的本名叫楚池厌。
尽管在家族里女孩不受重视,可她的母亲却竭力的补偿她,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那时候她真的是无忧无虑的平安生活,有些事情根本轮不到她来操心。
这么好的生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那时候她根本想不到父亲会做这种事,宠妾灭妻,把自己最不成器的儿子拥上高贵,让大哥继承他的万贯家产。就在把宗主之位给了大哥之后,突然暴毙而亡。
从那之后,楚家开始堕落,甚至好不容易挤进了五大家族,就又被踢了出来。
大哥也许注意到了这一点,可他没有想着把楚家给拉回来,反而抛弃了那些对自己的位置不利的亲人,包括她的娘亲。
她那时候只不过十岁出头,却能明白这种事情对大哥本身就不对,所以就跑去找自己的大哥说道说道,换来的却是一句:“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我是宗主,他们全都要听我的,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必须做什么,包括死。”
从那之后她就明白了一件事,若不及时制止大哥这种行为,楚家只能面临抄家,说不定最后他们这些人,要么被杀,要么流落街头。
这件事是绝不允许发生的。
最后,她用了些计谋,把大哥赶下台,自己坐上高位,享受着别人的尊重,保护着自己的家人,这一切都是她梦寐以求来的。
尽管如此,可她还是高兴不起来,甚至感到孤独,日日夜夜只有数不尽的宗卷陪伴着她,对这世界也只剩下麻木了。
宗主做了太长时间,让她忘了,她原本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啊。
“快别喝了,都醉成什么样了?”
白闻拿过碗,强令制止南宫月喝酒。
齐鸢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话都捋不直:“不喝……就出……出去。”
“……”
楚篱叹了口气:“我去要碗醒酒汤。你在这里看着他们,不许乱走。”
白闻:“嗯。”
“丫头,你听说过幽冥花吗?”
白闻一愣,他觉得这个花的名字有些耳熟,可他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南宫月捂着发烫的脸颊,头昏昏沉沉的,连齐鸢问她的问题,也听不明白。
“什么?”
齐鸢又倒了一碗酒,有些酒撒落在外面,他盯着碗里的酒,强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幽冥花呀,是一种毒药,能让人忘记自己心爱的人的一种情毒,爱的越深,忘的越快,到最后完完全全的将这个人遗忘在这世间。”
“我有一个朋友就是中了这个毒。”
南宫月撑着脑袋,有些不解:“那您为什么不告诉他?”
齐鸢笑了一下,看着她,说道:“要说就早说了,何必等到现在呢。这个毒即使外人知晓,可说出来根本就没用,因为就没有解药。”
他想笑,可是笑的很难看,“我弟弟没了,他到最后都不会有人知道他心爱的人会将他忘记,和别人成亲。”
酒喝多了能说出心里话,趁着醉的不清楚的样子,他真的很想很想将那些曾经的事情说上来,可是他说不了啊,他无法开口。
“丫头,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很喜欢很喜欢他,那你最后会将他忘记吗?”
白闻挑眉,喝个酒连感情之事都能扯出来吗?
“不会。”南宫月即使脑子不太清楚,但也还是认真的回答齐鸢的问题,“都说是喜欢的人了,怎么能轻易忘记呢?”
可你忘了。齐鸢有些悲凉。
酒醉的人极不清醒,通常说着说着就将话题给撇开了,反正无论如何,迟早有一天要面对这件事。
“你当年执意要和我们撇清关系,当真是为了白闻吗?”
他不相信南宫月真的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南宫月没有开口,指尖敲打着碗边,然后一饮而尽。
她勾起嘴角,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一只脚搭在桌子上,那样子活脱脱的像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小霸王,跟当初和楚篱谈判的样子一模一样。
“齐宗主想听哪个理由?”
“你先说。”
这件事发生的太久了,让她原本清晰的记忆变得愈加模糊,或者说是从她离开齐家后,她的这些记忆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只要稍稍想起,一觉醒来就又会忘记。
南宫月双手摊开,懒散的说道:“我忘了,等我想起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
喝醉酒的齐宗主极其的讨厌别人狡辩,不得出一个答案就不会善罢甘休。
他站在椅子上,指手画脚的说道:“丫头,我们出生入死这么久了,你竟然连个消息都不愿意告诉我,你有没有把我当伙伴?”
白闻震惊的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这跟他眼中的宗主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啊。
“婚礼不邀请我就算了,孩子满月你也不邀请我,结果呢,你临到死了,才邀请我去参加你的葬礼。嘿,我说你是不是就不想让我看见你啊?”
“……”
“你知道我们俩什么关系吗?我们是朋友诶,朋友是什么?朋友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当上宗主的时候,是不是正好扶持你为国师?”
“是。”
“这个福气,我们都一同享了,可凭什么你出事了就不想让我帮帮你呢?”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就从来没把我当我朋友?”
南宫月面无表情:“……”
齐鸢被她的表情给气的半死,跳下椅子,痛心疾首:“我好吃好喝的伺候你,甚至怕你孤独,专门让我的贴身婢女来陪你,我们一起经历的种种困难,都不能证明我们的友谊深厚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那时候明知道自己出事,却不给我传递消息?让我好去救你。”
“……”南宫月更加的无语了。
齐鸢没骨头似的坐在椅子上,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了,南宫月有些奇怪,偏过头去看他的样子,这一看就震惊了。
堂堂的齐仙首竟然哭了。
还是说她酒喝多了,开始眼花了?
“阿月,你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呢?你只要告诉我,我就会帮你的。”
这回她相信了,齐鸢是真的哭了。
一个大男人,一个五大家族之首,就因为她没有给他传信,就因为她死在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他就这样,红了眼眶,泣不成声。
看着他的样子,南宫月有些迷茫,齐鸢真的把她当朋友吗?不是因为她的神血而非要拉她到他的阵营上的吗?
可是,在人人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时候,除了师尊和嫡母,也就只有齐鸢对她好了。
她得到的温暖也是齐家的那个人给的。
那么好的人,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是她跟那人好像此生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她总觉得那是一场梦。
宗源二十年,异族举兵攻城,修仙者胜利,自那之后,她总觉得自己编织的一场梦,因为异族的到来给打碎了。
那个人在她的记忆里十分模糊,看不清脸,听不清声音,只知道他对她很好。
而这些好全都跟白闻联系上了。
那时候,她觉得荒唐至极,真是荒唐透了。
这世界上又不是没有那种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人,但是,她就觉得这件事出现在她身上一点都不好。
她辜负了对她好的人。
“你只要说了,我就会帮你啊。”
齐鸢的话又再次传到了她的耳边。
她不是不信他的话,以齐鸢的能力,他确实能帮她,可是她不想因为她自己的事,把齐鸢给扯进去。
但是他有这个想法,就足够了。
她看着碗里的酒,看着自己的倒影,强行的扯起嘴角,一滴泪掉入了碗里,激起波浪,极其的小声,只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蠢货。”
楚篱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平躺在床上的齐鸢,有人细心的帮他把被子盖上,他睡的极熟,泪水却还不断的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