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院的一处偏僻的小房子内,榻上的人不知怎的难以入睡。
随着身体内的疼痛愈加强烈,他才发觉今日竟是断魂之翼毒发的日子,赶紧朝门外喊道:“亦远!亦远!”
门外鸦雀无声。
倾焕颜觉得亦远去了这么久,理应回来了,怎么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以往断魂之翼毒发的时候,亦远总会按时出现,帮他缓解毒素。相处这么长时间,他早就习惯亦远在他身边,如今亦远只是离开他几个时辰,就有点舍不得他了。大夫也没说断魂之翼会加强他的思念啊。
倾焕颜双眼一瞪,心口拔凉拔凉的,他开始呼吸不稳,想抓着一个东西来克制体内的疼痛,可周围什么都没有,亦远害怕他为了克制体内的毒而自残,把所有坚韧的东西都给收走了,他痛的难受,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背上,试图想以这种方式来缓解体内的疼痛。
他想着要是亦远看见他自残的模样,说不定又会跟他生气,一连好几天都不想与他说话,理都不理他,可若是他受伤了,亦远还是会关心他,尽管还是与他冷战的前提下。
想到这一点,他赶紧爬下床,害怕亦远真的会因为这件事而不和他说话。
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亦远在他身边了,他真的不想再回到一个人的时候了。
倾老夫人把他一生下就难产而死,倾颜也意外去世,所以偌大的东院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怕孤独,可就怕习惯孤独的世界之后再闯入一个陌生的人,然后再悄无声息的抛下他一个。
倾掌门给他起倾焕颜这个名字,一开始他没觉得不对劲,还特别喜欢这个名字,渐渐长大之后才发现他名字的寓意,焕颜,唤颜,连他的名字都带着对他未曾谋面的姐姐的思念。
从小他就生活在倾颜的阴影之下,只要有半点做的不如意的地方,倾掌门都会拿他跟倾颜做比较,为了能让他跟倾颜一样优秀,倾掌门铲除了一切与他有关的东西,连从小陪他长大的大狼狗也惨遭他的毒手。
倾掌门听说神血能长生不老,也能称霸修真界,就想着拿到神血帮助他提升能力,尽管他没见到带着神血的人,但是见到了那个人的本事,三个字可以形容她:很厉害。
后来他见到了素未谋面的外甥女,那姑娘一见面就扔给他一只黑狐,说是倾掌门给了钱,要她把黑狐送给他。那姑娘说话不给他一点好脸色,气得他和她大吵一架,最后倾掌门来摆平这件事,顺便把那姑娘给送走了。
再然后,他的世界里多了一只叫亦远的黑狐,说是仆人,其实更像是亲人,有些话不能对倾掌门说,但是可以心无旁骛的对亦远说。
尽管倾掌门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他身上,也妨碍不了他找那些年轻女子,孩子一生一个准,到最后是谁给他下了断魂之翼的毒都不知道。本来想瞒着的,但这毒发根本就没有准确时间,一不小心就被倾掌门发现了,知道了没有要关心他的意思,反而云淡风轻,那时候他就知道倾掌门一定知道谁给他下的毒。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棋子,有用了就关心他,没用了随时抛弃,整个疾风长江只有亦远关心他。
南宫月没有告诉他,断魂之翼的毒到了后期会增强他的欲念,只要他想一下心中所念之人,就会变得如饥似渴,放大他的欲望。
倾焕颜疼晕过去,晕过去之前想到了在扬州摩泉居那荒唐的一夜,甚至还有之前的种种事情,他突然觉得对亦远有些不公平,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是不能改变的。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阳光照射进屋里,竟然有了种起死回生的可能。倾焕颜的意识回笼,他听见急切的声音喊道:“倾焕颜!”
之后他失去了意识。
在这期间,他做了一场梦,这个梦特别的真实,真实的美好让他不愿意醒来,可是他总觉得在现实中,有个人一直在等着他,等着他醒来。
倾焕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身体酸痛无比,却比之前毒发的时候好太多了。他脑海中有个人一直在叫他,是错觉吗?
“醒了?您这一觉睡的还挺长。”
倾焕颜一愣,朝声源的方向看去,只见南宫月在炉火旁边烧着水,白闻已经端着药过来了。
不是他想见的人,倾焕颜心想。
白闻坐在他床边,吹了吹滚烫的汤药,温和的说道:“喝吧,这药不怎么苦。”
倾焕颜莫名的有些不爽,赌气道:“不喝,就算是甜的本少主也不喝。”
白闻不明所以。
南宫月灭了炉子里的火,把锅里的水舀了出来,闻言她只觉得是断魂之翼的影响,并没有觉得不妥:“多亏了这药才能保全你的性命。你知不知道你昨夜那惨样,若是我们晚来一步,你就要归西了。”
倾焕颜听不进去南宫月的话,眼神扫了整个房内,都没有看见他想见的人,便问道:“亦远呢?他去哪了?我还要等着他服侍我呢。”
南宫月顿时无语,没好气道:“没见。”
倾焕颜见南宫月没有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失落,便把希望寄托在白闻身上。
白闻说道:“我跑出来之后就没见到他了。”
倾焕颜皱起眉,夺过白闻手中的药碗,一口闷了下去,喝得太急,呛得满脸通红。白闻连忙给他拍拍背,帮他顺气。
倾焕颜把碗放到白闻手中,不顾身体情况,非要下床出去走走。南宫月见他这副样子,怀疑道:“你这着急的样子,莫不是急着去见心上人吧?”
白闻一愣,想要拉住他的手顿时收回。
倾焕颜身体一僵,他这着急见亦远的模样真的是急着去见心上人吗?而不是为了给予安慰?
他佯装镇定,笑了笑:“我哪有什么心上人啊。要是真的有,一定第一时间给你看,但是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亦远,舅母的事,以后再提。”
说完,他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南宫月觉得他莫名其妙:“我提了吗?”随后又看向白闻,指了指门口,“你真不觉得他是为了找他的心上人吗?”
白闻笑了笑,心里明明白白的:“不是觉得,是肯定。”
南宫月:“?”这种人也能找到媳妇吗?
在这时,两人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那人到达倾焕颜住的地方的时候,却不小心摔在了地上,还没爬起来就大喊道:“救命,杀人了!”
闻声,白闻立马走了出来,他先把婢女扶了起来,再问道:“出什么事了?”
白闻的嗓音温和,有着能安抚人心的感染力。婢女听到白闻的声音终于哭了出来,说话还结结巴巴的:“亦……亦公子,亦公子他……”
南宫月也走了过来,正巧听到了亦远的名字,便问道:“亦远怎么了?”
婢女喘了口气,忍着哭腔道:“亦公子死了。”说完这句话,像是终于解脱般的放肆的哭了出来。
南宫月感到难以置信:“亦远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你先别哭,先告诉我原因。”
婢女哭哭啼啼的说出原因,她今天起的本来就晚,也到她跟亦远换班了,又要急着去服侍倾焕颜,走的比较仓促,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就摔倒了,正好看见一个黑不溜秋的尾巴,她看的出来这是亦远新长出来的尾巴,本想摸摸看,却看到了地上的鲜血直达亦远的寝房里。
她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于是爬起来打开亦远的房门,就看见亦远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她害怕极了,只能来到东院告诉倾焕颜。
南宫月听后,有些怀疑她的说辞,白闻却直接相信了,焦急道:“快点带我们去看看。”
婢女点了点头,就带着他们去亦远的住处。
亦远的死讯很快就传遍了疾风长江,掌门下令让侍卫将亦远的住处围着,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去,也不准观赏。
南宫月要进去,却被侍卫拦着,劝阻道:“这是掌门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去。”
南宫月不满他们的做法:“你不觉得你们掌门很奇怪吗?人死了,不急着埋葬,反而要让人把这里围住。就算不是夏天,这尸体也会发臭腐烂吧?”
侍卫道:“掌门的命令我们无权干涉。”
南宫月无语的看了他们一眼,不再说话。
白闻走上前对侍卫说道:“亦远是你们倾焕颜少主的人,你们就这样围着不许任何人进去,难保倾焕颜少主不责罚你们。”他说着客气,实则话里话外满是威胁。
另一个侍卫挠挠头,直言道:“我才把倾少主放进去。”
南宫月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听侍卫对另一个侍卫道:“把倾小少主放进去,是想让他和亦远死一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