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倒还好说,有一只听不见也不会被旁人发现异样,可右眼前的雾气始终散不去,虽能看到形,眼神也难免涣散,袭明一直极力掩饰这一点,此刻才终于轻松了些,由它涣散去了。
姜涣眼见了她的眼神变化,终于知晓那句“随你来拿”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我和蓝烟可以通过言语控制别人的身体状态,是吗?”
袭明问她:“事已至此,你不这么认为吗?”
姜涣:“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袭明笑了起来,“那我又要去问谁呢?我只能说,或许,你们也被谁选中了。”
姜涣识别到,“也?”
袭明默了默,“那个等会儿再说,我想先跟你谈的是交易,谈上了,我们才有等会儿,谈不妥,那今天就到此结束。”
姜涣不满道:“凭什么主动权在你那儿,你说结束就结束,继续就继续?说要谈交易,就得开始谈吗?”
袭明回答:“凭我手上这张牌,对你来说足够有吸引力——那些人窒息而亡的事,我可以揽下来,并且,我还可以配合编造一个说得过去的谎言,把你们的这种能力,解释成是今天才突然有的。”
即便猜测一万遍,姜涣也猜不到袭明要出的牌会是这个。她不得不承认,非常有吸引力。放上事实砝码后,天平是有了它的选择,但,还可以借外力进行干扰,借一双蓝烟看不到的手,偷偷把它往另一侧拽。
“你要我拿什么换?”
袭明:“不只是你,你和她,往后你们想说我些什么,想要我怎么样,都随你们,但不要殃及到鱼歌。这就是我的条件,不要乱说话。”
姜涣轻笑一声,冷冷道:“你当我们是恶魔吗?会在已经知道有这回事的前提下,滥用它吗?会和你一样,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随意处置,随意操纵?”
面对一连几问,袭明只冷淡回了句:“你未免对自己太有信心。”曾经她也以为,她是万万不会踏上那条路的,然后呢?
姜涣愣了愣神,眼前分明是袭明,但她一眨眼,却成了蓝烟。
蓝烟在问她:“姜涣,你觉得我是个坏人吗?”
“当然不是。”姜涣动了动唇,没有出声,但她记得当时她是这么回答的。
“那你觉得,我会一直不是吗?”蓝烟又问,然后叹了口气自己回答了,“我其实无法保证。”
……
“是,我想我也是这样。”姜涣喃喃道。
袭明不知所以,见她不像是在回答自己的话,反倒像走了神,抬手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只需要告诉我,换不换?”
姜涣突然笑了,问她:“你让我不要对自己太有信心,那你对我是从哪儿来的信心?怎知道我不会在答应你之后,又食了言?就算此刻的我真心应下了,能代表以后的我吗?”
袭明:“谁说信你了?我也没要求你信我吧?我们是相互制约,今天我可以替你说那个谎,未来我自然也可以随时推翻它,反过来,你也一样,这很公平,也比所谓的信任更加牢固,不是吗?”
和蓝烟那时说的话很像。
姜涣点了点头,“好,我们交换。”
她们从信息交换开始。
袭明问:“珊瑚预言,听过吗?”
居然真和这个相关,回忆起蓝烟的种种猜测,再与方才那句“被选中”相联系,姜涣心中忖度了一番,觉得一切似乎明晰了。
“那份生存指南所写的,根本不是来源于进化,而是珊瑚的设想,对吗?她希望鲛人族在海洋被污染时,可以将陆地作为新的栖息地,于是通过什么方法,强行改变了鲛人和人类的……某些属性,但她的设想并没有被完全实现,留下了许多漏洞,于是,她跨越千年选中了你,让你去修补?”
袭明微讶,同时有些许不爽,她讨厌最后一句话,没想到只起了个头,姜涣就把进度拖到了这处。
她不悦地嗯了一声。
姜涣还道她是被抢了话,才心有不快,难道她是那种性子?喜欢在自己说的时候,看到听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不像啊。
此刻,姜涣对袭明的初印象崩塌了,“那……剩下的你来说?”看在拽天平的那只手的份上,她可以勉强给出一点反应,就一点,不能多了。
袭明见她表情古怪,但懒究原因,接着她的话说道:“是,她是让我修补,但她自个儿也不知道究竟留下了多少细小的漏洞,所以,我就把你们骗上了岸,让你们走走看,究竟是哪里的路不平坦,生气吗?”她不痛快,也乐得再拖一个和她一起不痛快。
姜涣的脸愈来愈沉,偏眼前这个不识相的还要多嘴问一句,她咬着牙回道:“我们早就猜到了。”
“是吗?”袭明淡淡道,“但也不妨碍你现在生气。”
姜涣盯着她的右眼,好像一潭死水,“我觉得你该给我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