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若有需要,在台前唤我汉名即可——法蒂玛曾如此嘱托过,现在虽是宵禁关门闭市,但此招或许有用。
泠秋背着李不坠穿过西市鳞次栉比的檐角,路过天生堂时脚步不禁慢了些许。药铺的牌匾已经被拆成两截,铺内翻箱倒柜的痕迹也已落灰。明明时间并未过去多久,往日的种种却如隔山海。
他只在药铺前停留了一息,便加快脚步往明珠阁赶去。男人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带着脏腑腐烂的苦腥——瘗官之力的侵蚀比预想中来得更急。
“撑住。”他抬手按向李不坠的人中穴,真气凝成的细针甫一刺入百会就融成血水。暗红经络已爬满男人半张脸,越来越微弱的鼻息预示着他大限将至。
三分钟后,二人终于来到明珠阁门前。闭门歇店的酒肆内飘出浓郁的乳香,混着西域药油的刺鼻气息,隐约能听见门后的鼾声。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守店人的酣睡,一声哈欠过后,木屐拖在地面的声音慢慢接近,门缝中逐渐漏出一丝光亮。
吱呀一声门开后,一个头戴波斯缠巾,面容却是中原样貌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揉着惺忪睡眼,说起话来带着梦呓似的含糊:“还没开市呢…客人这时辰来,小店只有闭门羹……”那人擦净了眵目糊,看清来人之后吓得浑身一颤,灯笼脱手坠地,被泠秋堪堪接住。
“鬼…鬼……鬼?!”
“找离苦姑娘。”泠秋并未跟那人废话,背着李不坠走过波斯地毯,血流了一地。
他将伤者轻轻安放于隔间的软榻,守店人却像是吓傻了一样,即使听到“离苦”这一名字后也无动于衷,依旧呆站在门口。
地毯吸饱了污血,暗红花纹愈发妖异,李不坠的呼吸在乳香中更加滞涩。泠秋将灯笼搁在软榻旁的矮几上,烛光映得壁龛里的佛像面目模糊。
这时,守店人终于从惊惧中回神,颤抖着捧来个鎏金铜盆。盆底残留的葡萄籽随水波起伏,二人的倒影被涟漪切割成无数碎片。“离苦姑娘前些时候去了醴泉坊的祆祠,就是被火烧过那座,说是寻一重要物什。”他来到李不坠身旁放下铜盆,取出丝帕蘸水擦拭起伤口附近的污血,“但当家的留了话,说若是天生堂的人来寻,便开密窖取药。”
说完,壁龛里的佛像突然动了起来,佛像底座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另一面墙上的整张波斯挂毯缓缓掀起,露出条螺旋向下的石阶。
与此同时,右司郎中府的焦土仍在冒烟,于雪眠蹲在荷花缸残骸旁,染血的指尖拂过阿箬半焦的襦裙。泥犁子的絮语在识海中翻涌,却被某种更深邃的悲恸压制。
“姑娘节哀。”武侯铺的队正递来浸湿的布巾,“火场余温未散,还请移步……”
少女对队正的话置若罔闻,泪水在热风中一遍遍蒸发,一眨不眨的双眼始终盯着东厢的方向。阿箬的尸身已被人用白布裹走,只剩半截烧焦的绒花簪子卡在石缝里。她伸手去够,指尖却被碎瓷划破——那原是阿箬及笄时她亲手挑的礼物,如今红绸烧成飞灰,珠玉熔作浊泪。
“姑娘……”队正还想劝解一番,却被她空洞的眼神惊住——那是万念俱灰时才会有的眼神。触景生情加上毒烟迷瘴,她的情况不容乐观,须得采取强硬措施了。
“多有得罪。”武侯铺队正正想背起她将人强行带离,忽听得门房沙哑的喊声刺破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