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陪陪它吗?」
一只漆黑的小虫子问你。
你觉得没什么好陪的,甚至想都没想就直接反问它,“你也不是没有陪?”
「因为我们已经死掉了啊。」
“我也已经死了啊。”
「……也是哦。」
你仿佛就像经历了一场故事,在最后得知那只总是躲藏在你躯干里瑟瑟发抖的小虫子是后来臭名远扬的虫皇塔伊兹育罗斯后,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也许是因为在这黑洞里,你本身就不可能有什么特别激烈的反应。
你很奇怪,为什么在一切都会泯灭的黑洞中还有一只漆黑的小虫子和你一样仍然保留意识。
你也还有意识,这件事本身就也很奇怪了。
「并不是一只小虫子。」
它看出了你的疑惑,「不是一只小虫子。我们是集合体。」
你想到了在拔炎枪前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同样也是贝洛伯格之前所有大守护者的集合体。意识被神明眷顾,徒劳守护着可能再无传承的力量。
「感谢你,拯救了它。」小虫子向你表达了感谢,「没有你的隐瞒,就算是它也会死去。」
“那只是个故事。”你仍然没有那是你的经历的实感,“我根本什么都没做。”
与真真切切地与帝弓并肩作战不同,成为「树」的你甚至觉得自己的参与感连目睹纳努克在星光的洗礼下佩戴冠冕都不如。
你想着,如果每一次你的穿梭都是去见证星神的诞生,那你算不算是抢了浮黎的工作?甚至有可能浮黎去记录都没你穿越来得勤快。
几乎是一整个种族的集体意识注视着你,在你面前明明只有手掌大小的小虫子却汇集了数万的生命灵魂。
它们很团结。
就算是死亡后堆积的尸体也能灌溉出一棵能够庇护唯一幸存者的巨树。你愿意把吸收到的血液和生命毫无保留地分给幸存者,不排除自己本身就有想要救人,救虫的想法。
可你只认为那是个故事。
经历过那么多所谓“做梦”结果却直接把过去,把历史都更改了的事之后,你为什么还会坚定地认为这次的经历不过是一个故事呢?
你应该会有不祥的预感,会哀叹自己的倒霉。或者又一次开始应付面前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想着赶快解决完回列车上好好睡一觉。
但现在你并没有这些想法了。
就仿佛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对它来说,意义重大。」小虫子凑到你面前,语气有些低落,「我们没有办法,这是注定的结局。」
「可是,就算结局早已注定,就算我们知道以后只会有一个同胞能够活下来,我们也不知道到底会是谁。」
「是谁那么倒霉,要承担整个族群那沉重的命运。」即使看不到小虫子是什么表情,你也能从它们的语气想象出它们此刻的心情。
幸存,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
当所有同类都死去之后,世界上仅存的那位幸存者如果必须背负着同族的命运生活下去——完全无法想象幸存者面对的是怎样的孤独。
「你向它伸出援手。」
「不止是对它意义重大,对我们来说也是。我们谁也不想成为那个幸存者,可是当有一个能够活下去的机会展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也无法拒绝。」
「很矛盾的说法,你说对吧?」
你没觉得很矛盾,在必死的预言下,能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如论如何都要牢牢抓紧好吧。
因为那个时候脑袋里唯一的想法可不是那个预言,也不是活下去之后幸存者遭遇的痛苦,而仅仅只是“活下去”这个执念而已。
“……很抱歉,我现在真的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你很难调动情绪去回应它们的剖析,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声抱歉。
「哈哈,没关系的,在祂的笼罩里能够对话都是奇迹了。」小虫子对你现在的状态表示理解,「不过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待久了,就会忘记所有……我们是无所谓啦,但是你一定是要出去的。」
“在「虚无」里会死去吗?”在模拟宇宙里被黑洞吞噬之后你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跑进黑大帅肚子里了,被星神吃你还是头一次,希望以后不要再被吃了。
「死去?我们已经死去了。但仍然可以说话,可以交流。」小虫子似乎对目前的状况十分了解,「就连因果都是混淆的,所以我们死去,也还活着。」
……薛定谔的活着是吧?
「我们会送你出去的,不用担心。」小虫子并没有对这「虚无」产生恐惧,明明在屠戮者手下毫无还手之力,面对宇宙中最特殊的星神IX却无半点惧意。
无所谓了,你也不想去思考那些有的没的。结局注定,就仿佛是个梦魇——你努力去改变也好,不努力也好,最后都只有一个结局。
那个结局你早就知道。
你的参与并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有人也说过,结局并不重要,「开拓」注重的是探索,是过程……是谁来着?她安慰你没有救下他不是你的错……
……可是……
他是谁?
「你被影响了。」小虫子注意到你困惑的表情,「……最常见的就是忘记一些东西而已。要赶快把你送出去才行,我们知道,那些记忆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
“那为什么你们没有忘记?”意识到自己珍贵的记忆也跟着被黑洞吞没后,你只是觉得有些困惑,你觉得你应该特别着急才对,可是就是急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