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命忍着,但还是忍不住了,待人一走,尹默便剧烈呛咳起来。
宛金听到声音,一把打开房门,见尹默坐在地上,赶忙跑过来,因着腿软,一路跌跌撞撞,扑通摔到尹默面前,抬头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痕,心脏一紧,眼泪随即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
尹默一把将宛金抱住,想要止住她疯狂的自责。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我那天要是死了,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你也不会被她盯上,静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胡乱抹去她的眼泪,尹默捧着她的脸,“宛金,你听我说,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稳定住了宛金的情绪,尹默认真道:“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和你没有关系,你别说死不死的话,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你别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我会想出办法的,我们不怕她。”
渺小的宛金,虽活了两辈子,但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大事,第一次抵抗强权,还是封建皇室,她不知所措,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她完全没有信心。
“相信我。”
无助地哭泣着,宛金看着尹默,努力平复住自己的心绪,点点头,她信她。
“我嗓子不舒服,你扶我回屋喝口茶吧。”
掺起尹默,宛金扶着她的手往屋里走,落日余晖,二人的背影落到地面,是相扶相携的模样。
朱冀得了消息,很快赶来,同二人商议对策。
尹默背后虽有他撑腰,但在外人看来,二人的兄妹关系名不正言不顺,顶天了也只能说是儿时玩伴,要朱冀为此大动干戈,不仅师出无名,而且显得小题大做,传到皇帝耳朵里,不知又会被如何猜忌,因着一个女人,朝中两位重臣龃龉,红颜祸水的黑锅立刻就能压死人。
考虑到现下能制住凌仁的唯有二人,一个是查哈尼,另一个便是皇帝,前者纵女作恶,必不能指望,后者虽是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葫芦判官,但只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事摆到他面前,维护国家的纲纪法度显然比私心护短更重要,即便最后不能严惩凌仁,但让她有所顾忌也是好的。
“所以,我们必须在皇上面前过一道,只要让皇上记住了我二人,凌仁便不敢痛下杀手。”尹默总结发言,随即看着朱冀“此事还需你帮忙。”
朱冀想了想,沉声道:“这事没问题,但静川你要知道,面见皇上,你决不可再任性。”
“我知。劳烦你了。”
*
春蒐过后月余,皇帝经兵部侍郎提醒,终于想起了此前鸽掉遗民的事,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补偿一下。
恰逢太皇太后寿诞,因着前些日子她老人家大病了一场,此次寿宴依着皇帝的意思是要大办,宴请文武百官,庆贺太皇太后身体康泰。
皇帝两厢合计,排场都到如此规格了,便预备着将遗民一并请了,既不显得突兀,又表示了看重,相当合宜。
收到请帖的那一刻,尹默便知道朱冀已将事情办成了,后面就该她了。
寿宴当天,尹默将自己关在书房,很久都没有出来。
宛金得了不要进去打扰的吩咐,虽然觉得古怪,还是没有多问,她尊重尹默的一切言行,只要她不主动说,那自己就不去好奇和探听。
上次竹林一问已是吃了教训——打破美好幻想,认清二人绝无可能这一残忍现实——实在不想再经历一遍,逃避虽然不是办法,但至少能让人不那么痛苦。
只要不去考虑未来,二人相处的当下便只剩甜蜜,以后的分别和痛苦以后再说,现在顾不到那么多。
傍晚时分,一切收拾妥当,遗民乘车来到了宫门口,等待守卫的检查放行。
被派遣出宫的宫人无诏是不得入宫的,时隔一年有余,宛金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一砖一瓦都是熟悉的模样,但她此时无心怀念和感慨,满脑子装的都是今日要办的大事——告御状。
但这状要如何告,尹默并没有告诉她,只给了她“我自有安排”这五个字,宛金信她,但也不可避免地感到忐忑。
心中惴惴不安,宛金轻轻牵动身旁人的衣袖,侧头耳语,再次确认道:“静川,真的不用我做什么吗?我也可以做些事的。”
尹默握住她的手,“不用,到时候你就待在座位上,我有缜密的计划,把你加上会更复杂。”
意识到自己可能拖后腿,宛金赶紧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保证听话,绝不让她有后顾之忧。
进入宴席大殿,遗民依次入座,等待皇帝一行人的到来,在这间隙里,不知从哪儿传来了消息,说是春蒐那天的领路太监因办事不力,慢待了遗民,已经被责罚了,想来这话也是上头人故意递下来的,是为致歉的台阶。
宛金听闻此事,心中愤慨,她还记着那个领路太监的好,在职责范围内为一众宫人提供便利,免了一场辛苦,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慢待遗民?
想来也是个可怜人,皇帝疏忽,黑锅却让他来背,不仅不能有半句怨言,还必须感恩戴德,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正唏嘘着,宛金脑子一转,突然又想起了那天的事,如果领路太监没有那番善意的体谅,那他们会跟着进围场,后面也就遇不到凌仁了……
这就是命运的交叉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