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宛金睡饱醒来,睁眼便看到守在床边的秋俞,委屈袭上心头,唤声“阿萨”,眼泪夺眶而出。
秋俞心里明明有着许多的担忧和喜悦,出口却尽数变成了责备,“你怎么搞成这样!笨死了!”
好在宛金了解秋俞,知道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也不在乎这话好不好听,只把握住内里的真心,带着哭腔道:“我以为我就要死在外面了,到时候都没人知道我的尸体在哪里,要是烂在杂草里,我真的就太可怜了。”
秋俞闻言,瞪她一眼,朝着地上“呸呸”几声,赶紧给她把这晦气去掉,“别说不吉利的话。”
宛金本想同秋俞促膝长谈,她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秋俞今日出宫是临时起意,走得太急,宫里很多事都没处理好,虽得皇后娘娘体谅,但作为下人,主子的宽仁是一码事,自己应尽的本分又是另一码事,若是恃宠生骄,她掌事大宫女的位置也坐不稳了。
这边既然已经见过了宛金,知她平安,就没必要多耽搁,待她以后回了宫,姑嫂二人有的是说话的机会。
抓紧时间交代几句,秋俞给了宛金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让她用最好的药,养好身体。
接过钱,宛金嘟个嘴,撒娇道:“阿萨你怎么不嘱咐我吃好喝好?除了药,营养也要跟上才行。”
见她还有心情耍贫嘴,秋俞照她手心给一巴掌,像在拍灰,“说的好像你什么时候亏待过你那张嘴似的?”
想起自己砸进仙味楼的那些银子,宛金莫名自豪,“那倒没有。”
依依不舍送走秋俞,宛金回了房间,路过尹默的屋门口,看没有朱冀的人守着,便悄悄垫脚进了屋。
因着身份悬殊,她一向是害怕朱冀的,后来又发现了他的暗恋,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她便更不愿意见着他,那样会放大她的心虚和自卑,以及些许的恨意。
但一想到自己和尹默现在暂住在朱冀府上,宛金又生出愧疚和自厌,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还讨厌人家,多少不是东西。
尽管心思百转千回,但宛金还是偷感十足地来到了尹默床边,坐上床榻,轻轻拉住熟睡之人的手,眼神细细描摹她的五官。
尹默方才一直强撑着精神,处理完了要紧事,现下睡得很沉。
不知过了多久,宛金竟趴在床边,又睡着了。
迷迷蒙蒙的水雾将人包围住,宛金挥动着双手一顿狂扇,方才看清了自己身在何地,弥漫着的水汽和青翠欲滴的绿叶组成了整个空间,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切都是水润润的,清澈的小溪里,两具光洁的酮体,像是山间野浴的精灵……
“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将宛金从梦境拉回现实,睁开眼,正对上尹默的目光。
“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晚上凉,当心加重病情。”刚刚醒来,尹默的嗓音还有些沙哑。
怔怔看着她,宛金脑子里还在回味着刚刚那个梦,春色/*/迷人,才放了半场。
见人不回答,尹默想伸手在她眼前晃晃,结果发现自己手被攥着,疑惑道:“怎么了?”
游离的神思终于归定,宛金赶紧放开手,羞窘不安,“我一个人害怕。”
尹默知她一向骄矜,经历了这番惊吓和辛苦,害怕也在情理之中,瞧着漆黑的夜色,想了想,“那你今晚同我一起睡吧?”
求之不得,宛金三下五除二脱去鞋袜,钻进暖暖的被窝,含羞带怯望着尹默,“谢谢。”
尹默宠溺笑笑,盖好被子,“睡吧。”
“嗯。”
同床共枕,宛金激动不已,小鹿乱撞,结果失眠了,怕吵醒尹默,完全不敢翻动,像块板砖,硬挺挺搁在床上。
身体不能动,脑子异常活跃,宛金又想起那条小溪了,现实和梦境的画面交织重现,想着想着,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刚才在梦里,自己是从第三视角去看一切的,很神奇的体验。
为什么会这样?
沿着这个问题深挖,宛金的思维开始发散,一会儿想起弗洛伊德的潜意识与梦境说,一会儿又记起典故庄周梦蝶,是庄子还是蝴蝶?
*
翌日清晨,一个穿着古怪的人从朱府大门出来,像个财大气粗的土地主,和雅致的府邸气质格格不入。
他身后跟着几个仆从,一行人乘车出了城,一路颠簸,翻山越岭,最后停在了一个小院前,四下看看,核对情况,感觉没找错,领头那人高声喊道:“请问有人吗!?”
男人闻声出门,“各位有什么事?”
领头那人抱拳致意,“我们是行商的,路过此地,想讨口水喝,不知方不方便?”
明了了对方的来意,又谨慎审视一番,这几人确实穿得商里商气,男人便开门将他们迎了进来。
几人边喝水边同这家人闲聊,一来二去,竟谈上了生意,这家人靠山吃山,可巧这几人就是做山货生意的,双方一拍即合,达成了长期合作。
有了稳定的销货渠道,不用再担心朝不保夕,男人很是高兴,立刻将白水换成了山茶,还将压箱底的宝贝拿了出来,准备推销个好价钱,不料盖子打开,原本品相绝佳的老山参摇身一变成了残次品,直接惊掉了夫妻俩的下巴。
这家里就四个人,嫌疑人迅速被锁定,两个孩子被叫到跟前,一问才知,那几根须须已经被吃了,至于被谁吃了,兄妹俩却闭口不言。
气不打一处来,男人抄起扫帚就要揍俩小的,被领头的拦下,急切表明他要高价收下这棵老山参,谎称家里有人等着救命,不在乎那几截根须,给两个小孩撤下了竹笋炒肉这道菜。
事情全部商议妥当,男人迅速收拾好行李,他要同这队人去一趟京城,签单子,认铺子,熟悉流程,方便处理后续的一应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