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看清前方的路,又该如何前行?
一只沾满湿泥的手从地底探出,一具枯骨借着这支撑爬起。
落叶簌簌落下,被风卷着落入不属于自己的土地。
森森白骨、碎裂血肉,随着步行而渐渐恢复,最终合成威尔·莺谭的模样。
他身处轮播庄,他已经回到了故乡。
就像空气中淡淡的草香,涌入肺部的是一股似浓似淡的乡愁。
威尔搂着已被虫蛀破的残衣,从不远处一位农户的院子中拿了件衣裳换上。
在十五岁的时候,他离开了这里,直到现在,离人才重归故土。
已经过去了七年,在轮播庄的二年,和哲克一起度过的四年,听从克恩吩咐的一年。
他在外面花费的时间已经快渐渐淹没他曾在这里度过的岁月。
他都快想不起莉娅·马可夫的声音,他也不记得那些马可夫神父教导他的日子了。
小时候似乎已经很远了,远到再也抓不着,童年也变成了陌生的音调。
提到红发,他第一个想起的人已经是哲克·厄默。
但哲克并不是红发。
这个秘密他本不会发现,哲克一直很谨慎。
那是一个雨天。
她湿漉漉地提着剑闯了进来。
“下雨了,所以我不能练剑了。”
她笑了笑,缩在了一个角落,她说,“我要休息一会儿。雨很快就会停了。”
但降雨的不仅限于天气,还有她的双眸,威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想最好不要说话。
有时,这种选择是否也算一种逃避?
哲克应该是在休息,但她的手一刻也没离开过剑鞘。
二人相顾无言。那是最宁静的时候,雨点啪啪击在台阶,如落石,也像刀劈断骨头。
威尔静静半躺着,他刚完成了克恩的吩咐,连肩头的血迹都尚未擦除。
哲克注意到了那一处,但她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只是看着。
一般这种时候,威尔就会先说话的,但他的胸膛不久前还被人刺入了一把刀,虽然伤口早已愈合,但似乎仍有阵痛。
过了很久很久,哲克轻轻地说,“祝你生日快乐,威尔·马可夫。”
她的眼神飘向屋外。
她如此疲惫,却还没忘了这句话。
他应该开心的,却也没想象中那样开心。
她忘了,眼前的人已经不是马可夫。
哲克确实累了,她竟认为自己看不出其中的勉强。
她说这句话时,犹豫了那么久。
她在说完那句话后,一下放松了那么多,就像完成了一个任务。
她在说完那句话后,剑鞘终于离开了手心,落在地上。
哲克移了过来,她靠在他的肩头,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闭上了眼睛,平稳地呼吸着。
哲克不知不觉睡着了。
威尔一直没有动,直到四肢僵硬得发麻。
那天是八月二十四日。
这个日期也不是他出生的日子,那只是马可夫神父收留他的日子。
他曾问过加梅利尔·克恩,克恩却也不知道。
等到威尔去冲水的时候,他便发现肩头的红色扩散得更大,他嗅了嗅,那里有一股不应出现的味道。
那些红色汇聚成一条线,血液与染料混合在一起,共同奔向下水管道。
二人就这样各自为各自编织真真假假的网,在作茧自缚后抱团取暖。
他已经分不清那些或浓或淡的红色,是血还是褪色的发丝流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