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的黄昏,黛丝特的房门被敲响。
门外是一辆很大的马车,可以容纳至少十个人。
连马夫的衣着都那么精美、华丽。
“请坐。”未见其人,便有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
从马车末尾跳下一个人,两三步便走至门前,恭敬道,“我奉克恩大人的邀请前来。”
开门的自然是克莱尔,他一时被惊住,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眼前的人,他还从未见过颜色如此鲜亮的人,这人浑身上下都好像是用金子做的。他又为自己的发愣而止不住脸红,这实在是暴露了自己的见识短浅。
克莱尔捂着嘴咳了几声,道,“好的,我知道了。”
他转身向屋中走去,去叫来阿维图斯、阿瑟玛、西恩。
三人还在亭中静坐。三人只是坐着,就好像构建了一方天地。
克莱尔又走入花园,对正在栽花的黛丝特说了几声。
黛丝特不在意地点头,她的注意力只放在了花上。
等克莱尔回去的时候,那传话的人还维持着极为恭敬的姿势。
那人听到脚步声,便立刻抬头、露出一种非常仪式化但又很真诚的笑容,为四人打开了车门,道,“请进。”
那门隐隐透出光,只有很多颗透亮的宝石才能造出这样的光。
世上竟还有比阿维图斯的马车更高大、华丽、精贵的马车。
内里也是如玻璃、如珍珠般的白,那种纯白色让人想起最初的天空,只有几抹淡淡的颜色,仿佛可以容下一切。
阿维图斯神色未变,她就那样坐下了,好像这本就与她相配。
克莱尔只是对阿维图斯的的反应进行笨拙的模仿,他为何总是这般容易震惊?他真想成为那种无论发生什么,都保持克制与冷静的人。
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神秘的加梅利尔·克恩的马车了,而等至马车驶入府邸,克莱尔才发现自己的想象仍不够,在这座举世难寻的府邸中,类似的马车还有上百余辆。
“请进。”为四人拉开门的是一位很美丽的男人,他的皮肤洁白如瓷,绿眼如水,黑发如瀑。
“我来为各位带路。”男人弯下腰道,连他弯腰的弧度都不差分毫。
克莱尔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这曾是一位琼台上流社会的交际名人,他以过人的美貌与出彩的风姿而知名,他并不为财富、珠宝所打动,所以一时间,能请动这位名流与自己共进晚餐便成为了某种说不清的象征,而这位风云人物此刻却正为自己开门。
克莱尔握住自己的手,他走了进去,踩在软软的地毯上,这道毯子绵延没有尽头。
当他抬头的时候,他有了黛丝特描述的那种感觉,这一眼便盖过所有的过去。
在这间房子,或者不如说是宫殿中,他变得那么那么小,只是看着,就好像在汲取自己的血液,要用尽所有力气才能站着。
他也懂了那位传闻中清高的名流为何甘愿在此处开门,不为金钱所打动的人,只是未见过真正的金钱。
这种钱当然足够压弯他的身子。
克莱尔本以为将要再走很多路,才能见到克恩,就好像许多大人物在接待客人前都这样做,似乎是在消磨客人的力气,以体现出自己的恩赐。
但只在几个拐弯后,加梅利尔·克恩便出现了。
纵然这每一次拐弯,他都必须尽力掩住自己内心的澎湃。
“你们好。”
他看上去如此自然、温和,带着一种温暖的笑。他的卷发被很好地打理,垂落在颈间。他的举止投足都显出十足的气派,却并不傲慢。
他是那种一见到便让克莱尔如沐春风的人。
就好像加梅利尔·克恩是特别的,他完全不同于别的贵族般自大、无情、贪婪。
让克莱尔更经不住的是,克恩是先站起来的那一位,他甚至看见了克莱尔,还对他说,“我知道,你是克莱尔。”
这让克莱尔受宠若惊,几乎要跳起来。他只能颤抖着声音问,“您、您怎么...”
“哲克提起起你,她夸赞你在轮播庄上的事做得很好。”
克莱尔脸红地笑了,这种落在具体事务的夸赞很让人信服。
“你们,想必便是阿维图斯、阿瑟玛、西恩。”
阿维图斯没有问克恩又是如何得知的,她坐了下来,坐在一张很古典、有着浓厚颜色的椅子上。
她道,“你好,加梅利尔·克恩。”
克恩也笑了笑,他招了招手,那位曾经的名流为五人摆了些食物,便退到门外,他没有离开,而是垂着头、将手紧紧贴在臀部,维持着这种僵硬的姿势站着。
克莱尔犹豫道,“门外那位...”
加梅利尔·克恩道,“你喜欢?你可愿要他?那便赠你。”
克莱尔连忙摆手道,“不、不...只是曾听闻那位是不慕钱财的,您一定有着非凡的魅力。”
克恩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若他真的不慕钱财,怎么会在贵族中像只花蝴蝶般周旋?所谓清高,不过是一张引人入网的假面。”
西恩道,“你似乎很了解人。你坐在这样的位置上,就不担心?”
加梅利尔·克恩道,“不必,只要尚未出现第一个人,便不必担心。”
他的话好像很有道理。他的话也好像很蔑视人类的勇气。
西恩吞了口茶,不置可否。
克莱尔问,“那种故事中所写的人呢?宁愿牺牲自己的人?”
加梅利尔·克恩道,“没有,我从未见过。没有人会这样做的。”
他微不可察的停顿,却仍被血族捕捉到了。
阿维图斯撑着下巴问,“你又是如何走到今天这步的?”
加梅利尔·克恩笑了笑,道,“当然是仇恨,这是最长久、最深刻的情感,不是么?”他的眼神晦暗下去,“有人曾夺走了我的什么,而我必须复仇。”
阿维图斯问,“夺走?是如何夺走的?”
克恩道,“用血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