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亲罗伊娜,总是笑着,像是一汪温暖的海水。
她的语调像是一层又一层的糖浆,她的记忆力很好,能将所有细节都讲得一清二楚,那时的杜兰便会陷进去。
这位妇人不似别的贵族般多愁善感、阴雨绵绵,这片海洋从未掀起过海浪与飓风,只有一只她自己知晓的小船在其中遨游。
虽然凡潭是琼台的名门,但人数寥寥,所以杜兰必须肩负责任。他在没有父亲的家庭中长大,却成为骑士团长,故而也成为了贵族间的一段佳谈,尽管他并不因这美名而自得,甚少炫耀这背后的付出。
杜兰问,“你的父亲还好吗?”
恩德道,“他很好,很健康,每日仍有余力指打点一切。”
杜兰笑了,又叹了口气。
他想说些什么,又没有说出口,他不是这样沉郁的人。
恩德未言,只是抖了抖斗篷,走在平坦的路上。
他不该问的,杜兰想。
二人闲散地行走,走到了一幢玻璃房前,内里是模模糊糊无法看清的,二人的侧影就在玻璃上晃动。
恩德推门进入,被侍从指引着前行,每一条路都铺了不同的染色毯子。
她走在了一道红色的长毯上,四周挤满了颜色各异的花丛。
“我记得这些东西。”恩德道,“我们小时候曾在这里玩乐。”
她揉碎那些在冬日的暖房中绽放的花,只在掌中一握,便飘零落地。
破碎的美丽之物悠悠地落到土里,挨在根茎旁,无声无息地哀怨着。
杜兰望向那些花,“你不该破坏美丽的。”
恩德道,“它在我的手中,自然任我处置。”她抓起一些捏在手中,“低下头,杜兰。”
杜兰道,“看来你没有阅读暖房的规则,恩德。这里禁止破坏花丛。”但说完,他还是乖顺地曲下了脖颈,他嗅了嗅恩德掌心的碎花,“这是火花兰和天竺葵。”
恩德问,“要处罚我吗?”她丝毫不畏惧,而是故意调笑道。
杜兰否认道,“不。毕竟您身为骑士团的副团长,自然可以不遵从。”
一些破碎的花像碎布般黏在了杜兰的鼻头,恩德伸手打落下来,一些未屈从于这命运的则是被她舔入口中,杜兰的鼻梁流淌着一条小溪,但他欣然接受其存在。
“我不会破怪这美丽的。”他意有所指道。
恩德继续向前,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响着,就像被风鼓动的旗帜,或是每日不差分秒的钟声。
她已经掀开了斗篷,面容被柔和的烛火与透亮的花丛照亮,而朵朵影子也在肌肤上浮动。
她平日也不是沉郁的人,但今夜似乎准备躲入花丛,在黑色的泥土中溶解。
“杜兰,如果有天我们处在了对立,你会怎么做?”她轻轻问道,声音不比哄睡的母亲响亮。
“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恩德。”杜兰道,他的声音大于虔诚诵经的教徒。
“我希望如此。”恩德笑道,“现在该去用餐了。”
“你希望今晚吃什么?”
“刚出炉的面包、新鲜的葡萄酒、肉质嫩滑的烤全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