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刺破了淡黄色的蛋壳,留下了大片流淌而出的乳白色蛋清。
克莱尔捂着脖子爬起来,掀起压在身上的、还带有动物气味的毛毯,他一宿未眠,因为脖颈的疼痛像一只只蚂蚁爬行在洒满糖浆的伤口,折磨得他难以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他本以为这道洞将不停流血直至干涸,但雪山果真无处不在。
在转角处,他便望见了这位肃穆的黑色女士,并叫来了她。雪山十分熟络地帮他缠上绷带,克莱尔就那样坐着,时不时发出刻意的呻吟声,等待雪山询问罪魁祸首,但雪山一言不发,处理完便立刻离去了。
她也有什么不为人知但又重要非常的事务要去处理。
克莱尔试图跟上,但雪山的消失就和出现般无声无息、不留任何踪迹,于是克莱尔只得放弃,他循着某种直觉找到了自己的屋子并躺下。
外面仍一片明亮、挂着彩灯,连月色都显出几分幸福的暖意,只有他一人缩在只有一盏灯的屋中。
克莱尔索性收拾了一番行李,却扯得伤口又吐出几口血,他被迫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躲在这片温暖的巢穴中,他的身体还冰凉着。
就这样过了一夜。
所以天一亮,他便急不可耐地起床,虽然四肢僵硬而酸麻,他还是努力活动了几下,便提着自己的皮质小行李箱溜出屋子。
这位年轻人一眼便望见了那扇彩色玻璃窗,在一日不幸的遭遇后,这扇窗户在他心中不如往日般美丽动人了。
克莱尔先在楼梯扶手处向下望了望,企图在看见几只流动的黑点,但失望地一无所获,那里一片空白,连晚宴的狼藉都没留下。
昨日大抵只是他一人的不幸,但他至少报复了那位邪恶的男孩,克莱尔这样安慰自己。
他只得顺着这绵延无尽头还常常拐弯的阶梯下去,手中的行李箱渐渐变成无法忍受的酷刑。
一阶又一阶,每一次摇晃都摇晃脑浆,从那长长的喉道中压缩挤出来,他的胃空无一物,口腔中塞满了反胃。
伤口就像被一把毛刷子使劲摩擦,又如小猫一跳一躲的逗弄。
越往下,他却越是看清了那扇窗,那名女士的全脸都变得符合美观上的比例,动人得不可描述,白色的像如水般的丝绸,紫色的像玲珑剔透的碎钻,绿色的像深潭中的波动。
山丘做错了,离这扇窗越远,越无法避开它的光彩。
连光穿过这扇窗都无法摆脱影响,变成了五颜六色的调色盘。
克莱尔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这扇窗让他有了负罪感。
就像在她面前不可隐藏。
他沉郁起来,缓缓地下楼,这股低落似乎垂落到了小腿,让他的脚步变得庄重。
楼下空无一人。
他变得卑劣,他也发觉了那扇窗的刺眼,因为太过美丽而显出自己的丑陋。
面容有美丑之分,尚且可以安慰。但人格的丑陋会让人陷入沼泽。
他看不见的地方传来嬉笑声,从高空化成碎片飘下来。
“你的睡眠一定很好,克莱尔。”阿维图斯道。
她还差最后几级台阶便能站在地面,她穿了一身繁杂、绣满缎带的纯白色衣装,颈间挂满宝石串成的链子,她黑色的长发被一顶毛毡礼帽压着。
“所以这么早便起床了。”她继续道,“雪山叫醒了我们。”
“你们昨晚都去做了什么?”克莱尔闷闷道。
“呆在房间。”西恩也加入了对话。他像是戴了一扇面具,既苍白又有诡异的红晕。
克莱尔不知道西恩是怎样出现的,这些人都能悄无声息地飞来飞去。
“原来你在屋中?” 克莱尔的眼睛变成了圆形,“我都没听见一点声响,以为你自己觅得了好地方住下。”
西恩只是笑了笑,这位狼人青年今日难得花哨,穿了一身挂着毛皮装饰的靛青色真皮服装。
“我们向山丘做了告别,并讨论了一些血族的必要事务。”阿维图斯道。
听见血族,克莱尔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