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神的孩子。”在隐约烛光中,阿瑟玛听见菲利斯轻声道。
“为什么?”她问。
“我们自己为自己取名,不为任何而停留,世界是我们的游乐场。”
“人类不这样。”她道。
“所以人类是恶魔的子嗣。”
年幼的阿瑟玛笑了,光照亮了她灰蓝色的眼睛。
她从菲利斯怀里跳下去,优雅地行了个礼,道,“再见,菲利斯叔叔。”
她穿梭于大大小小的阶梯上。
这和所有寻常的一天都相同,阿瑟玛——亲王伊万斯的孩子,正被亲王菲利斯和亲王拉海尔抚养着。
乌鸦撞击玻璃的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一下又一下,如同越来越快的鼓点。
阿瑟玛靠近了那扇窗,向下看去,一位陌生女性走进了屋中,乌鸦仍在急促地碰撞,她终于施施然望去,瞧见了嘴中叼着的信,于是伸手揪过,不堪其受的鸟类剜了她一眼后,随后飞身离去。
那是一封包装精美的信,阿瑟玛小心拆开,信纸上有淡淡的血腥味。
“我是阿维图斯,山丘的孩子。希望在下周的生日宴会上见到你。”
最上面写着短短一句话,在大片的空白后,又一句话占据了最底部的位置,“请问伊万斯亲王是死去了,还是正在沉睡?”
阿瑟玛笑了,或许是被冒犯的愤怒,或许是被勾起的好奇心。
对于宴会,她故意地、也或许是符合平常个性的穿了一件白色裙子,便随着菲利斯和拉海尔共同赴宴。
一进门便是迷幻的光彩,各种明艳的色彩在眼前飞舞,是已经到达的宾客。
桌上堆叠着盛满血液的玻璃杯,血族们四处奔走、交谈、私语。
在阿瑟玛的恍惚间,菲利斯和拉海尔已不见踪影。
她踩了踩脚下松软的垫子,发现自己正处于中央,又张望着,试图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坐下。
在层层叠叠的衣裙,不停变换的空隙中,她突然与一双深红色的眼睛对视。
阿瑟玛惊疑地扭过头,又看回来,那双眼眸依然在,甚至颜色更加鲜艳,在这无数个人影中,都如此鲜艳。
阿瑟玛冷冷瞧着,她不想先低头,深红色的眼睛却自己过来了。
除了那双眼睛,更多的部位进入视线。秀挺的鼻子,上扬的嘴角,冷白色的肌肤,还有那对尖牙。
“我是山丘的孩子,阿维图斯。”主人已停在她的身前,伸出了手。
“我是阿瑟玛。”她抿着唇道,与那只手相握,初觉冰凉,但掌心是暖的。
“我知道,你是伊万斯的孩子。”阿维图斯笑道,然后一言不发地注视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阿瑟玛别过头去,道,“请代我向您的母亲问好。”
“为什么呢?”她听见阿维图斯的声音,“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应该向我问好。”
“祝你生日快乐,阿维图斯。”阿瑟玛快速道。
“你应该看着我这么说才对,阿瑟玛。”阿维图斯说最后那三个字的方式黏糊糊的,像是要把她的心也粘起来。
于是阿瑟玛又别回头,她盯着眼前的少年,道,“祝你生日快乐,阿维图斯。”
阿维图斯满意地笑了,她似乎在用目光一寸寸解剖眼前的人,道,“跟我走吧。”然后一把牵住阿瑟玛的手腕,向外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阿瑟玛没有反抗,没有疑惑,只是安静跟着。
二人来到了一座远离人群的、洁白的亭子中,伴有潺潺水声。
阿维图斯道,“请坐。”每次她笑的时候,便会露出那两颗小小的牙。
阿瑟玛注视着那里,又飘向更上方,道,“为什么你要保持本性状态?”
“为什么不?”阿维图斯似乎不解。
阿瑟玛蹙眉道,“因为很显...”但忽又停住了。
阿维图斯问,“为什么你不呢?”
阿瑟玛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山丘的孩子。”
“但你是伊万斯的孩子。”
“她已经沉睡了,很久没有醒来,她不会...”
“菲利斯和拉海尔会保护你。”阿维图斯一语道破了阿瑟玛的担忧,“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我看到了,由一只乌鸦送来。”
“但那封信...”阿维图斯露出苦恼的神情,“其实不是我写的,我对最后的问题很遗憾,如果冒犯了你,那我便道歉。”
阿瑟玛只是笑了笑,道,“你只是在撒谎,不是么?你也并不在乎。”因为阿维图斯刚满十二岁,她还有着十分纤细的脖子,她不自觉瞥向那里,纤细似乎总与脆弱在一起。
“我以为这会让你更好受点。”阿维图斯凑近了她。
“你没有冒犯我。”阿瑟玛摇头道,“谎言,更会冒犯别人。”
阿维图斯点了点头,沉默地靠在阿瑟玛身上,“我还需要更多的学习。”
“你瞳孔的真正颜色是什么?”阿瑟玛问,等待答案。
她专注地盯着,那双眼眸中的红色渐渐褪去。
阿瑟玛轻声道,“你有一双深绿色的眼睛。”她伸出手,于是阿维图斯合上双眼,任由阿瑟玛的抚摸。
“就像我的母亲。”阿维图斯道。“我从没给别人看过,现在你知道了。”
“你想要什么?”
“不。”阿维图斯道,“我只是想说,你很特别。”
阿瑟玛怔了怔,她陡然起身,向灯光处走去,却被阿维图斯拉住了。
“你也希望我这么做的。”
阿维图斯从身后抱住了她,双臂紧紧环着她,在耳边道,“不是吗?”
阿瑟玛咬住了唇,道,“你想要什么?”
“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