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四十分，祝唐远放下单词书，活动着脖颈按了播放键，一曲《大家一起来跳舞》倾泻而出，角落里三三两两的小情侣伴着闭店音乐离开。

一曲结束，祝唐远视线扫描一圈——店里还剩一个钉子户。

钉子户趴在显眼的位子上奋笔疾书，一旁躺着十几个揉成半团的废纸，一副沉浸在创作旷世之作中的模样。

祝唐远走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曲起，用关节扣了扣桌沿：“同学……”

祝唐远刚开口，钉子户便头也不抬地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小丸子君请稍等，华语乐坛能否振兴在此一举。”

祝唐远：？

语气之笃定正经，内容之匪夷所思，令人瞠目结舌。

还叫他小丸子。

祝唐远沉默片刻，坐下，再次拿起单词书——是否成为华语乐坛罪人无所谓，但是否成为被投诉者有所谓，他选择静候。

《大家一起来跳舞》播放到第三遍时，钉子户终于抬头，站起来看着他伸出双手，弯腰欠身，神情动容到夸张：“感谢您的耐心等待，这首歌要是发出来我一定会特别鸣谢您今晚为华语乐坛出的一份力的。”

一中什么时候开戏剧班了。祝唐远敷衍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帮钉子户一起收桌子时祝唐远瞥到废纸上一个书名号括着的标题：《手工汤圆双皮奶》。

祝唐远严肃思虑片刻，觉得以自己对华语音乐浅薄的认知来说，这听起来实在不像一首会振兴华语乐坛的歌，发布都——退一万步说，如果不幸真发出来了，千万别鸣谢自己，加班没加班费，还要倒贴名誉损失。

但钉子户看起来心情很好，跟着《大家一起来跳舞》哼哼，莫名兴奋，手舞足蹈，头顶上还翘着一簇呆毛，像睡到半夜起来蹦迪。

路过文创区时，钉子户暂停蹦迪，驻足：“这些都是一中周边吗？”

“嗯，”祝唐远话音刚落，便见钉子户从左到右每种产品拿了一个，手上像装了吸尘器，拿东西的速度快得嗖嗖的，随后抱着一摞艰难地用眼神请求帮忙。

祝唐远取来一个购物篮，手上一沉，钉子户“哗啦”一下把东西丢进来：“谢谢小丸子学长。”

祝唐远闻言把购物篮一放，冷漠抱手旁观鬼子进村。

眼见一个篮子快满了，祝唐远打了个响指，指着已经装满的那筐，问：“太君，这些都要吗？”

忙着扫荡的序归许“嗯嗯”着点头，暂无暇顾及这个外号。

“572.9元。”

沾上文创，价格没有便宜的，何况太君压根不看价格，只差说“全给我包起来”了。

“太君”一边调出付款码，一边往祝唐远身后的冰柜望了望：“再要两个冰淇淋，一个巧克力味，一个草莓味。”

祝唐远匆匆收拾好带上门，一转身，眼前出现一个草莓味冰淇淋。

“小丸子学长，给你的，”拿着冰淇淋的人见他没接，左右晃了晃冰淇淋，“结账的时候才看到闭店时间，耽误你下班啦，对不起，我第一次来，不知道那个《大家一起来跳舞》是闭店音乐，以为单纯就是小丸子学长在小丸子糖水铺放着小丸子的音乐煮小丸子。”

让你喊太君。序归许咬着巧克力冰淇淋眯着眼笑。

小丸子学长没搭理他，序归许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231路公交车绝尘而去。

“呃……”序归许心知闯祸，把冰淇淋塞到祝唐远怀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妄图挽回，“我给你叫车，我给你叫车。”

祝唐远三两口吃完这个相当于他在糖水铺时薪的物不美价不廉冰淇淋，钉子户还在徒劳地低头打车，看着钉子户不复刚才嚣张的悍匪模样，后脑勺都冒着愧疚，祝唐远开了一辆共享单车：“走吧钉子太君，这片晚上打不到车。”

糖水铺九点四十开始放闭店音乐赶客，几路在这站停的末班车都集中在这个时间段，这个校区又处新区，晚上几乎见不到出租车。

在勾选了所有车型仍无人接单后，序归许终于悻悻地耷拉下脑袋：“对不起，我没来过，不知道会这样，真不是故意的。”

“你的行为真的很像故意的。”祝唐远审视他。

序归许盛着一汪水灵灵的眼睛，嘴角一垮，作势就要哭丧脸卖惨，祝唐远及时制止了他：“如果我是小姑娘的话。”

序归许摸了摸鼻子，瞬间收势，小碎步挪到祝唐远旁边，堆着一脸讨好的笑：“那个，哥，是这样的，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序归许腆着脸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可以把我当小姑娘，载我到一个好打车的地方吗？”

突然一下也不叫小丸子了。祝唐远手扶着车把手，竟然笑了一下，摇摇头，抬头望了一下夜空，语气听上去很认命，不着边际地说：“其实今天本来不是我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