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孟元哼笑:“不用管他,打枪打的。”
昨天吃完饭,厉边珣还去射击馆练了两个钟,射击馆用的虽不是真枪,后座力也不小,这些天他手臂的酸痛一直没消过。
厉温珣便说:“就算要练习,也不能这么一味求快。”
厉边珣忙说:“好了好了,知道了,哥你快点吧,别误了火车。”
时间倒是还早。
抵达火车站,廖明霁对谷平嘱咐几句,就让他把车开回北姿公馆了,这把厉温珣看得很纳闷,眼看就要到时间了,他到底不放心,确认道:“你确定不带一个秘书,或者助理,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廖明霁好笑道:“是的。”
厉温珣脸上有些迟疑。
廖明霁观他神色,解释道:“也不会有什么太正式的场面,不用担心,差不多的事,我自己都可以。”
厉温珣只好说:“好吧。”
两人遂一起进到站台。
申城火车站几年前经历过一次改建,如今的外观十分宏伟,大概也有他们站在了头等座车厢等候区的缘故,身边只有零星几个乘客——现在还没有入冬,列车的头等车厢在最末尾。首都的有钱人虽然多,也不是谁都出门动辄坐头等座,如果只是几个小时,厉温珣觉得二等座就很好,但到郑州路程太长,还要在火车上过夜,廖明霁绝不愿意两人在路上有不舒适的地方,早早就将车票买好了。
闲聊半刻,呜呜的蒸汽鸣声传至耳边,火车进站了。
这种蒸汽机车车头震动十分强烈,呼啸而来,上有灰烟火星,下有水点白汽,团团白雾和滚滚黑烟向后飘散,很大一阵不可忽视的动静。
待车停下,两人举动自如地上了车。
——和前面的三等座车厢,那推搡拥挤、无处落脚的境况相比,确实舒适太多。进了车厢,地下铺有地毯,设备很齐,餐厅、茶室、化妆室、卫生间等一应俱全。等到达他们的位置时,可见面对面的卧铺很宽大,中间的窗户明亮干净,桌子上设了鹅绒桌布,华丽又柔软。
廖明霁将两人的箱子放好,转眼看见厉温珣正四处打量,便问:“怎么样?”
厉温珣说:“我记得小时候是坐过头等座的,但那时的火车,远没有现在这么豪华。”
廖明霁让着他坐下,说:“这还不是最豪华的,有一些特列火车上,会有专供的整节车厢,其中有卧室书房,陈设与家里几乎没什么分别,甚至更宽敞一些,坐那样的火车出门,大概是不会有舟车劳顿之苦的。”
厉温珣听罢,想了一想,笑说:“我猜要坐那样的列车,肯定是要很贵重的身份了。不过人在路中,其实未必要那样,比如乘坐火车,旅客朝四面八方散去,又从四面八方聚拢,我们有幸在头等车厢,得享一派祥和,那二三等车厢,想必是上攀下滑,充满挣扎和嘘唏的另一番面貌,如此种种,或累或倦,才是真实的旅途吧。”
一番话说完,忽然见廖明霁只是静静望着自己笑,便有些不好意思道:“一时有感而发,你可别见怪。”
廖明霁忙说:“怎么会?”又微笑问:“累不累?等火车开起来了,我们去看看外边?”
厉温珣说:“窗子这么大,不是能看见外头的风景吗?”
廖明霁说:“那不一样。”
厉温珣也就不拒绝,待火车开动了半个钟,两人便一同来到车厢的连接处,下到门边。
廖明霁先往外探看,也不知看见了什么风景,转过身招呼厉温珣:“来!”
厉温珣觉得有意思,往前两步,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探出身去,正不留神,忽而迎面一阵极凉爽的风来,吹得他泠然一激,浑身上下顿时如遨游般畅快,再定睛一看,列车穿梭在田原之间,两边的野草盛着阳光起伏翻涌,远处碧蓝的天际,有大团大团的雪白的云朵。
“怎么样?”廖明霁笑问。
厉温珣把脸转过来时,风将他的一缕头发吹得盖在了眼睛上,他却只管笑着,说:“明霁兄,我要收回刚才的话,现在我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旅途呢。”
背后是迅疾而过的风景,他身处其中,光影葱茏,这一幕洋溢的青春美感,好似一张浑然天成的艺术油画。
廖明霁看得呆了。
他们站得太近了,又有风的助力,那仅有的一点距离,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