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何向忱把美人推开,应付似的笑了笑,“这事不用教,上次说过之后,我还当您不会再费这个心了。”
秦师长挣了一下被衣服束得过紧的肚子,浑然不觉何向忱已然不大高兴,挥手说:“上次是上次,现在你到了首都,这地方,遍地的乐子,等着你去寻呢,对不对冯老板?”
冯老板赶紧陪笑说:“是是是,师长说得对,但现在的年轻人,就如何旅长这样的人物,都是以事业为重,无暇取乐,也是常有的。”
王师长觑着何向忱的脸色,知道不好,也忙帮腔:“就是!老秦,我要对你做一番批评,来之前你不是说了,就为上回的事,这次说什么也不逗向忱了,怎么灌了两杯酒下去,又昏了头呢?”
秦师长瞪大眼睛,人已清醒了一些。
扭脸一看,何向忱老神在在地坐着,手里摁着一只酒杯,修长的食指不紧不慢地在杯沿上打转,神态情形,十分像当初的老何,微沉的面色下,不知是在酝酿着什么烈火。
秦师长不禁打了个嗝,摸摸肚子,一时间不上不下。
幸好玉堇珠有眼力见,连忙过去,一只纤纤玉手搭上他的胳膊,娇声笑道:“师长,你宽容我吧,都是我不好,从前听说了不少何旅长的事迹,实在是很敬佩的,现在见了真人,心里激动,就失了礼了。我自罚一杯,向您和何旅长赔礼。”一面笑靥如花,一面飞快倒了满满一杯酒,“各位今日来捧我玉堇珠的场,实在是给我的脸面,喝过这一杯,我且下去,再用心唱一段,要是唱得还听得过去,今天的酒菜,诸位就多用一些,请!”
酒至唇边,一饮而尽。
见她如此豪爽,厉边珣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何向忱也并非一定要让众人都下不来台,等玉堇珠饮罢,便说:“玉老板请便。”
玉堇珠微笑,抽身离开,绕过酒桌,袅袅来到厉边珣面前,看着他轻声颔首道:“厉少爷。”
厉边珣看她表情,似乎一改方才虚情奉承的样子,倒是显出了几分端庄,便站了起来,说:“玉老板,您客气了。”
玉堇珠轻笑一笑:“厉少爷请坐。”
四目相对,只一瞬即分开,玉堇珠眼波流转,意味深长地噙着一点笑意,脚下飘飘遥遥地离去。
厉边珣心里好一阵好奇,不明白这位绍戏名伶何以对自己有这番态度,不知觉间,目光追着她离去的背影多看了一会儿,待再回头,忽然发现何向忱正定定地瞧着他。
厉边珣想,看我做什么?难道人人都该像你一样黑着脸吓人吗?
便心平气和地坐下,接着同身边的王师长谈笑说话起来。
玉堇珠重新整妆换衣,再上场,果然又唱了一出极热闹风流的戏,厉边珣仍旧听得一知半解,偶有‘衾欢’‘鸾凤’一类的字眼飘进耳中,立刻就被叫好声吵得头昏脑胀。熬油一般,总算熬到唱完。
秦师长和王师长酒足意足,出到门外,仍在抚着肚子回味,
车来了以后,何向忱把两位叔叔送走,冯老板殷勤地问:“何旅长,您和厉公子一道走吗?要是不方便,就让我的车送厉公子吧。”
他这顿饭的时间一直在凑趣奉承,也着实辛苦,脖颈处浸出的汗把长衫的衣领润湿了一大片。
何向忱说:“不用麻烦,冯老板,请教你大名?”
冯老板不想他还会问这个,顿时欣喜得酒都醒了,忙回答:“何旅长客气了,小人姓冯,名叫祖文。”
何向忱说:“冯老板的生意,现在已经做到首都来了吗?”
冯祖文笑说:“何旅长,不瞒您说,前些日子是在城东置了一处地,想要把橡胶厂开起来,但管理一事,都是舍弟秉文主张,他不善交际,我才在外头跑一跑,也熟悉熟悉首都商界。”
何向忱点一点头,转向厉边珣:“走吧。”
厉边珣朝冯祖文微笑示意,“冯老板,再会。”
冯祖文连连道:“再会再会。”
在车上,厉边珣因为这一场饭局前前后后着实精彩,结束之后,感觉十分疲惫,便靠在车座上闭眼假寐。何向忱也不曾主动说话,将人送到厉宅院墙的门前,厉边珣察觉车停,不等人叫,立刻醒来,说:“到了吗?”
语气十分平静,全没了先前对着何向忱兴冲冲的劲头。
前面开车的刘副官说:“是的厉公子。”
厉边珣也不提请人进去坐坐,自己打开车门下了来,站在窗边说:“谢谢,不早了,两位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何向忱惜字如金:“好。走吧。”
刘副官一脸不解,怎么吃了顿饭,关系好像还变差了?他也不好多问,掉转车头驶离。
见车走远,厉边珣才露出些泄气的模样,进了院子,忽听到人叫他:“边珣!”
抬眼一看,是厉温珣站在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