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厉边珣担忧着的这位唱戏的老板,艺名叫做玉堇珠,二十余岁,在申城的曲艺行当中,是顶有名气的一位,能在百花齐放的首都站稳脚跟,可见是绝不简单的人物。
何向忱一进包厢,只见秦师长正惬意地靠在椅背上,酒热之下,衬衣领口已经解开了。玉堇珠立在他身边,微微弯着腰,脸上的脂粉不曾卸去,方才初登台时穿的那身戏服的外褂已经褪了,只穿着利落的单衣长袍,越发显得窈窕动人。
秦师长满面红光,拿一只大手在玉堇珠丰秀的肩上不住摩挲,嘴里说:“喝这杯,再喝了这杯!”
玉堇珠笑道:“再喝就真醉了,等一会还要唱呢。”
声音犹如珠玉清脆,又是地道的申城口音,很有几分娇俏。
秦师长乐迷了眼,哈哈大笑,忽然看见何向忱,忙说:“向忱!来来来。”
说着,手掌顺着玉堇珠婀娜的脊背滑下,在她腰上轻轻托了一把,调笑道:“能替你喝的人来了。”
玉堇珠忙抬起脸,一双很灵动的眸子,自何向忱和厉边珣脸上掠过,暗暗惊异这两人皆如此英俊,未语先笑:“这二位,就是今天来的新客人吧?真是幸会了。”
冯老板凑在边上笑吟吟地说:“这位玉堇珠老板,是著名的绍戏表演艺术家。”
厉边珣此时已经不大自在了。
他目光扫过秦师长搁在玉堇珠腰间揉动的手,马上非礼勿视地移开眼神,碍于玉堇珠一脸很诚心的笑意,只好冲她勉强笑了一笑。
何向忱相比而言更天生不怕冷场,并没就理会玉堇珠,把脸一转,朝厉边珣抬了抬下巴:“你坐。”
一旁的王师长忙说:“来,厉公子,快坐吧。”
一边说,一边还亲自过来让,厉边珣身不由己地被他拉着坐下,总觉得莫名其妙的,再一看,何向忱人已走到了玉堇珠身边。
玉堇珠有些惊奇,忙把刚才秦师长指着让她喝的那杯酒端起来,说:“何旅长……”
她倒是没认错人。
何向忱面色如常,伸手接过,什么也不说,一口喝干。
厉边珣看得目瞪口呆。
秦师长大笑一声:“痛快!”
又把玉堇珠往何向忱那边推了一推,说:“我这侄儿替你喝了酒,你可不要好好谢谢人家?向忱,你坐下。”
何向忱依言坐下,秦师长看玉堇珠仍站在那里,便很不满意:“怎么你呆了?还不过去?”
玉堇珠面对年轻俊俏的男人,本不吝啬亲近一番,但她也不傻,看得出何向忱不是那等惯于说笑的客人,因此不敢轻易做出什么举动来。
厉边珣是一样僵在了当下。
他简直不敢猜测,秦师长说的‘谢’,究竟是要玉堇珠怎么做。
玉堇珠终归没敢擅自动作,只往何向忱身边靠近些许,柔声说:“何旅长,您海量,我再为您倒一杯?”
何向忱说:“不用。”
又看秦师长:“出门时婶婶嘱咐过,不让多喝酒。”
秦师长大为扫兴,不满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嫂子怎么还跟管孩子一样管着你?把你拘在家里,天天不见人,也不知道找乐子,上次那个弹月琴的丫头,我让你带回去,你也是这一套,我就纳闷了,年轻鲜嫩的小姑娘陪你,这不比你回去一个人睡好?”
何向忱皱眉,说:“秦叔。”
秦师长酒酣耳热,已经上了头,脑子混沌沌的,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竟忽略了在座还有厉边珣这个外人,霍然站起身,钳着玉堇珠的胳膊,硬把人往何向忱怀里塞。玉堇珠哪抵得过他那一把力气,直被推得跌进何向忱怀里,坐倒在了何向忱的大腿上。
“这不就好了!”秦师长一拍巴掌,“乐一乐,你开开窍,探探路,过一两年,娶个女人,给老何和嫂子生几个小娃娃,他们保准高兴!”
何向忱一时不曾推拒得开,就落得这番境地,玉堇珠眼看事已至此,只能朝近在咫尺的他轻轻一笑。
厉边珣呆呆看着,心内翻涌难安,面上不表露出来,只手在桌下紧紧攥着桌布的下摆。
他先前三言两语,说什么偶有放松,不好苛责,单纯说的是那些浮于表面的调笑做势,不想秦师长张口就是陪侍,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厉家家教甚严,风月场上绝不敢去,现在看玉堇珠亲热地坐在何向忱的大腿上,心里堵得一阵喘不上来气。
何向忱温香满怀,脸上却一点动容之色都瞧不见。玉堇珠心里叫苦,却不能任由两人僵着,只好大着胆子,伸出皓腕,打算去勾何向忱的脖子。
忽然,何向忱锐利的目光霍地射向她,双眸当中荡着一阵冷意,幽幽地叫人心惊。
玉堇珠吓了一跳,忙止住动作,不敢再动。她也是可怜,顾忌着秦师长,又不敢起身。
何向忱看过这一眼,手臂展开,顺势就将她推起了身。
玉堇珠松了口气,忙站到了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