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答应得这样痛快,是觉得他的意图必定是为姐姐打听消息。
他心沉了一沉,随即笑说:“何旅长是个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
“请说。”何向忱站定。
他比厉边珣高,身形也比他健阔,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面对面站着,仍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厉边珣于是说:“何旅长主动谦让,让廖老板和我姐姐跳舞,我是否能认为,你对我姐姐是没有那个意思的?”
何向忱答道:“我敬重厉小姐,也真心支持她的晚宴,但我婶婶和黄太太的期许,很抱歉,我大概是无法令她们满意了。”
厉边珣沉默数秒,内心悄无声息地落下一块石头来,也不去追问原因,而是又说:“那你知道,廖老板他……”
“知道他也是黄太太想让厉小姐认识的朋友?”
厉边珣不禁尴尬一笑,“是。”
何向忱顿了顿,“明霁的人品,是无可指摘的,不过他与厉小姐是否合适,我保留意见。让他请厉小姐跳舞,本意只是想让他认识一下厉小姐,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图,明霁在首都经商,他自然有他的能力,但也有他的困境。”
厉边珣与他对答这么几个来回,见他如此坦荡,心里实在是畅快极了。
再者说,知道他确实对姐姐无意,厉边珣扪心自问,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十二分高兴的。
他便重新一笑:“谢谢何旅长直言相告,你放心,姨妈不是纠缠的人,虽然会有小小的失落,但我想,并不至于影响到她和何太太的友情。”
何向忱从出来到现在,第一次笑了,说:“那就好,婶婶自从和黄太太做了朋友,谈天,听戏,着实比以前开心很多,如果为了我产生不和,是我绝不想看到的。”
厉边珣被这一笑晃了眼,有些发愣,幸好光线太暗,没被看出来,忙笑着说:“放心放心,这绝不会。”
眼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松快许多,厉边珣趁机又找了一箩筐话题出来和他闲聊。从这喜乐别墅建造时的趣事,到申城这些年的变化,从温诚女中的创立之初,到吴谨先为了募捐所公布的重建蓝图,简直停不下来。
何向忱倒是不怎么开口,却一副安静悠闲,并不厌烦的样子,偶尔还会给一点回应,就这一点回应,足够让厉边珣谈兴蓬勃了。
胡天海地足足说了一个钟头,遥遥望见钟楼上表盘的指示到了九点半,才顿足道:“哎呀,我们出来太久了。”
何向忱顺着视线去看钟楼,被那尖角建筑吸引,目光驻留。
厉边珣说:“这钟楼建了有四年多了,据说可以爬上楼顶,是俯瞰首都夜景的绝妙视角,不过一般人倒是上不去。”
何向忱不置可否,道:“回去吧。”
两人便一道返回宴厅。
刚回厅内,首先就找厉孟元等人,然而厉孟元到底被邀请去跳了今晚的第二支舞,只剩厉温珣和廖明霁坐在旁边,很认真地谈着什么。
见何向忱归来,廖明霁先笑问:“消失这么久,去了哪里?过来坐罢。”
何向忱说:“在外面走了走。”
两人便就坐下,厉边珣好奇地问:“哥,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厉温珣说:“在听廖老板谈他的生意。”
厉边珣笑说:“哦,你们确实很该有共同话题。”
廖明霁不解:“哦?为什么?”
厉边珣说:“廖老板不知道,我哥在英国学的就是经济学呢。”
廖明霁忙笑说:“这我倒真不知道,那我刚才说的那些,竟是在班门弄斧了。”
厉温珣淡淡一笑:“廖老板太谦虚了,我虽然学了些许知识,但并没有实际的经验,纸上谈兵而已。”
廖明霁再三说:“哪里哪里。”
厉边珣听这两人你来我往,觉得很有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啦,二位,我知道你们都是很谦虚的,不过哥,姐姐和谁跳舞去了?”他伸着脖子探看,“哪儿呢?”
和厉孟元跳舞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两个的亲表哥,名叫唐懋如,是个很时髦的年轻人,头发梳得水光油滑,比脚上的皮鞋还要亮。
没等厉温珣回答,厉边珣已经看见了,登时脸色一沉,不说话了。
厉温珣虚虚一笑,说:“是我们的一个表兄。”
廖明霁虽不知就里,但已察觉他的尴尬,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说:“向忱,快到时间了,我们该去那边看一看捐助的情况。”
何向忱点头,随之起身,廖明霁便朝厉家兄弟微笑说:“我们去去就回。”
厉温珣道:“请便。”
等他们走后,厉温珣才叹了口气,朝弟弟说:“客人在这里,你也收敛一点。”
厉边珣冷冷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