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就是厉孟元的三弟厉温珣,和四弟厉边珣。
厉似微对子女们的教育,一向是十分上心,所获成果,自然也是令人欣慰的。
长子厉蕴生,十九岁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官费赴德留学生,毕业后回国,进入政府外交部任职,随后担任外交部驻德公使,返回德国工作。
长女厉孟元,中学毕业后,前往著名的金陵女子大学读书。
那时金陵女子大学教学和生活条件极为艰苦,其中困难和阻碍,只有亲身体会的人才能明白。但厉孟元最终顺利毕业,成为了金陵女大第二批获得高等教育学士学位的女大学生。
在哥哥姐姐的光辉面前,厉温珣和厉边珣似乎显得普通了。
他们两个相差两岁,同在四年前留洋,厉温珣去往英国,厉边珣则去往日本,就读了父亲厉似微曾经留学的日本上智大学。
今年夏天,二人毕业,正值申城战乱,因为担心姐姐的安全,匆匆辗转归国。
如今国中形势瞬息万变,两人至今还未曾参与任何职务或工作,四面八方抛来的橄榄枝几乎把厉家门檐压塌。
厉温珣看向厉孟元,说:“姐姐,外面楼下到了一辆军用汽车,应该是那位何旅长来了。姨妈正在找你。”
厉边珣跟着说:“找不到你,已经急得在训人了。”
厉孟元拿很不满意的眼神看着两个弟弟,说:“不是说好了,温珣你帮我去接待何旅长就好。”
她用手一指厉边珣,“不准笑,你是在笑话我吗?”
厉边珣连忙说:“我不敢的!”
他当然是很敢,并且很敢极了。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和别的人家那种受尽宠爱的老幺一样,他的性格活泼外向,常常恃宠而骄,无法无天。
厉温珣说:“好的,那我下去了。”
厉边珣赶紧作势要跟着一起走:“那我也去了。”
厉孟元说:“你去什么?回来!”
厉温珣轻笑一声,选择了无视弟弟求助的眼神,整一整衣襟,抬步离去。
厉边珣无奈地留下来,问:“我要干什么?”
厉孟元换了一副很慈爱的长姐面孔,上前拍一拍弟弟的胳膊,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边珣,我也有重要的事让你做。”
厉边珣一看她这样,就立即警觉起来,“是,什么?”
厉孟元说:“如安洋行的廖老板是今天最重要的贵宾,等他来了,我要派你专门招待他,请你做到前后陪同,小心周到,务必让他宾至如归。”
厉边珣把自己的胳膊拯救出来,问:“为什么?”
厉孟元挑眉:“什么为什么?我们今天在做什么你不清楚吗?”
厉边珣下意识看了眼旁边含笑不语的吴谨先,想了一想,说:“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你不亲自招待?”
厉孟元唇角往下一撇:“现在我让你做点事情就有这么费劲了,是吗?”
厉边珣眼珠转了两圈,像是猜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难道他也是……”
厉孟元刚要开口,厉边珣已倒吸一口气:“姨妈也真是太厉害了!”
“住嘴!”厉孟元往他胳膊上重重一拍,匆匆打断他,“总之这件事情,我交给你了,好好去办。”
想到此事不仅事关募捐数额,也很可能关系到姐姐的大事,厉边珣胸中油然而生一股郑重的责任感,说:“姐姐放心,保证不让你失望,这就去宴厅,哦不,去大门口,等着那廖老板的车驾光临。”
一旁的吴谨先听他语气俏皮,不由扑哧一笑。
厉孟元耳尖发热,“行了行了,去吧,我也要出去了。”
把两个弟弟打发出去,厉孟元转过身,朝吴谨先说:“放心吧老师,我想过了,温珣沉稳,应该能和何旅长谈得上话,边珣又机灵会说话,想来也能把廖老板招待得高兴。”
一高兴,自然就愿意多捐一点资金了。
她语气里没有一点征用弟弟的愧疚,吴谨先很有些感动,说:“辛苦你们了。”
厉孟元说:“比起老师你当年,为了给学生供应午餐,在城里到处募捐的那一种艰辛,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吴谨先的父亲,温诚女中的创办人吴恕己先生刚去世,世道很乱,才二十岁的吴谨先挑起大梁,为了女中能继续办学,四处奔波,吃了不少苦头。
吴谨先微微笑笑:“现在比那个时候,已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呢。”
厉孟元笑起来:“是啊,好啦,我真的要出去了,我们一起吧?”
两人遂一同返回宴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