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话不成熟又幼稚,因为在身体里翻滚过无数遍,所以说出来流畅并且震耳发聩。
姜安玉一直注视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是弱肉强食的大自然培养出来的野性,和浮躁城市的钢铁丛林格格不入。这种外露的野心被现代社会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所不容,又因为不合群才熠熠生辉。
他忽然意识到,谢稳喜想要的一切他真的给不了。
要钱、要学历、要好工作和社会地位只是其次,她生来是为了征服。
他被谢稳喜征服了。
谢稳喜走在树林里,脚下踩着的树叶和不知名植被送她一身清香,这是属于大自然的味道。她身在其间,是一棵枝繁叶茂永不凋零的树木。
在这种由心而发的闲庭散步旁,姜安玉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他苦笑一声:“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这里。”
面前是一个小小的坟包,墓碑只用水泥做成了一个长方体,没有多添一块砖和一片瓦,也没有上什么颜色,就连刻字也只是在水泥上简单地留下刻痕。
谢稳喜以为姜安玉忌讳这些,她大胆地探出头仔细看刻着的人名和生辰八字。外面被一层灰蒙着,近视眼总是在这种情况下拖后腿,她嘴里念着打扰了打扰了,索性伸出了手想要徒手擦干净。姜安玉一把按下她莽撞的手,无奈道:“没搞错,是这里。”他加重了语气。
没什么清洁工具,姜安玉只能用卫生纸尽量擦干上面的灰尘,算是尽一下孝心。
姜兰从大山里逃出去之前拜托魏老师帮自己照看一下阿姐的墓,她知道家里人的德行,不会祭拜这个让他们丢人现眼的女儿。
小坟前面摆着小酒杯和几个残破的碗,应该是今年清明节留下的。魏老师是个好人,好人把别人的话放心上,痛苦别人的人生。
“妈。”这个字从姜安玉嘴里滚了几圈,吐出去之后就让人红了眼。
谢稳喜走远了,自觉回避。
姜安玉沉默良久,闭上眼闪过无数过往的碎片。
碎片翻滚着刺痛他的灵魂,再次睁开眼眼前是一座小小的矮坟。
人死如灯灭啊。
“来之前,我觉得自己很冲动。我知道的太晚,什么也改变不了,倒不如直接打道回府,反正我也没有拥有过真正的亲情,知道真相也就心死了,来看一面也没什么必要。”
“更何况,人已经成死人了。”姜安玉嗤笑一声,牵动的嘴角维持不到几秒钟就被放下,他死死地咬着后槽牙,“怎么就死了……”
“可是走到这里,我发现我只是近乡情怯。”姜安玉不顾洁癖,紧贴着背靠坟墓坐下来,扬起头是刺眼的太阳,企图晒干眼里汇聚的河。
“我只是不敢面对你。”
姜安玉余光离不开那个不安分的身影,她一刻也闲不住,正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盯着地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怎么能想通啊!”明明距离不远,姜安玉却敞开喉咙,没有维持优雅的外表,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谢稳喜迷茫地回过头,看不清男人青筋暴起的脖颈和猩红的眼,只看见他面朝大山,以一个凝固的姿势用尽全身力气向天地问话。